说话之间,只见从船上跳下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生得面皮白净满面油光,身上衣衫也极为华贵,看上去像是个富商模样。可是看他那傲慢态度,却又和身份不相符合。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武人掌权之时。江都这数万骁果又是杨广赖以维持大隋朝廷乃至自身性命的最后屏障,对这些人也就更为放纵。这队骁果军训练有素行动有条不紊,可见借着码头巡哨假公济私劫掠商贾的行为,他们显然做了不知多少,怕是连人命都有好几条。在这等时局,面对这么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哪怕是有些根脚的商人,也
不过是勉强自保,哪敢为素不相识之人出头更别说开口呵斥?更别说态度还如此傲慢?这是有什么仗恃?又长了几个脑袋?可是那名带兵军将被骂了几句并不敢还口,反倒是主动赔笑道:“原来他们是你家的朋友?这却是闹了笑话。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盘查了,几位速速进城免得耽误了自己
的事情。”这中年商贾不再理会军将,径直来到徐乐面前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长安来的乐郎君了!小的乃是沈郎君门下,奉了主人命令在此等候郎君多时。方才小的打了个盹,险
些误了大事。您快快随我入城,我家郎君还等着与你家相见呢。”韩约等人原本心中也对这汉子身份有所怀疑,听到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当日沈光在鹦鹉洲与徐乐定约,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徐乐当时嘴上答应,心里对这份安排并
不认同,也没打算真的践行赴约。倒不是说徐乐言而无信,或是对沈光有什么芥蒂。实在是他身份特殊,搞不好就要在江都城内大闹一场。沈光若是被牵连其中,只怕性命难保。徐乐心性高傲,不喜欢麻
烦人,更不想让朋友为自己受累。和沈光既然投契,就更不该牵连于他。按徐乐心思,进城之后自己寻个邸店住下,不必让沈光知道。随后按照出使的规矩,到杨广面前呈递书信,大家把事情说个清楚。如果一切顺利,自己再去拜访朋友不迟
。若是事有不谐闹到刀兵相见的地步,两人在沙场上也能聚首,总归可以见面。没想到沈光居然安排得如此周到,提前安排了家仆在此等候。沈光既是天子宠臣又是军中猛将,他的仆人自然可以震慑那些军将。不过徐乐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总觉得以沈光为人,其仆役不该如此跋扈才对。只是这名仆役甚是精明
,不管徐乐怎么问都能对答如流,找不到半点破绽,又催促着几人快走。徐乐虽然不惧骁果军汉,却也知这里乃是是非之地,自己身负重任没必要在此做无谓争斗,便随着这中年汉子一路前行进入江都城内。他们这一行都是北人,还是第一次
见到江都这种江南水乡。原本以为护城河只在城外,没想到进城之后依旧水网纵横,往来不是靠船便是靠桥。韩小六看得不住皱眉,便是韩约的脸色也极为凝重。
这汉子看两人脸色不快,只当是自己招待不周,言语间便越发恭顺。徐乐心知,两人的态度和这汉子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从自己身份出发。韩家兄弟都是玄甲军将,又是从小受阿爷栽培的,所思所想自然是为战阵着想。南北地势迥异,土地松软又缺少大平原,不利于骑兵驰骋。像是江都这种地形,骑兵没法
奔跑,哪怕是玄甲骑这种劲旅,到了这里也会被严重削弱。他们想必是想到有朝一日大军杀到江都,骑兵该如何厮杀。再者按他们原本想法,如果杨广想要下毒手,大家就拔出武器拼杀一场,然后夺船而走。至于从城里到码头这一段路,则可以骑马奔逃。如今看来这条路根本走不通,骑
马远不如坐船来得方便。大家虽然都已然学会撑船,可是和南方军将相比总归是有所不及,突围之时想必会多了不少麻烦。徐乐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多想法,也没把这些困难当一回事。江都城内本就步步凶险,喜怒无常的帝王,如狼似虎的军将,再有那些居心叵测的文武,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与他们相比,区区地势根本不值得在意。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到江都,还不如抓紧时间看看此地风貌。作为武人,当此乱世自然没有赏玩风景的心思,但是见微知著,从本地风景也能于江都情形猜出几分。寻常人以为军营、辎重又或者官员府邸乃至皇宫大内才是心腹要地
不容人窥伺,殊不知在上将眼中,看几眼街道坊市,又或者黎民百姓模样,便能对此地情形推测出几分。由于有这汉子带路,进城时并未受到刁难,乃至他们随身的行李也不需检查,各自所携的兵器乃至弓箭也得以顺利进入。城中情形与城外类似,除了队队兵士便是民夫,
看不到百姓踪影,更看不到贸易集市。整个城市如同大军营盘,与想象中富庶之地国都所在大为不同。
徐乐问道:“长安城中有东西两市以利货殖,江都城的坊市不知修在何处?”
“怎么?乐郎君想要采买些土产?这事容易,只要你家吩咐下来,小的立刻派人去办,三两日间便可准备周全。不知你家要买些什么?”
“某此来采买更不是行商,并不需要采买,只不过一路行来不见商贾踪迹,徐某心中有些好奇。”“乐郎君所言甚是,江都为南北要冲,怎能没有商贾?只不过如今地面不靖商路不通,就算有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