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远远便看见了秦清的模样,她靠在丹心怀里,微微低首,叫人瞧不清神色,一口一口缓慢地咽下药汁。
谢策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站在外面,双脚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寸步难移。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只敢远远地偷看,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那种无力感遍布四肢,谢策满心苍凉。
他该怎么告诉她,华安长公主出事了?
她是那么敬爱自己的母亲,远胜自己。
他怎么开得了那个口。
“不进去吗?”
冷淡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秦衡看着谢策,并没有要进去看妹妹的打算。
“我......”
谢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抹了把脸,和大舅兄两人去了院子里。
“阿娘......去世了是吗?”秦衡开口,发觉自己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问题,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昨日,长公主府派出去的人带着消息快马加鞭和南边儿一带的送来的消息一前一后到了盛京,引起轩然大波!
——华安长公主死了!
——死无全尸!甚至连骨灰都不剩!
一开始,长公主府自然不信,秦衡摔碎了碗筷,秦湛踢翻了圆凳,就连在屋里养胎的卢见殊听到这消息都险些动了胎气。
谢策为这事亲自跑去了一趟南边儿,可惜为时已晚。
他到那时,杜氏的祖宅已经烧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片废墟黑土。
华安长公主的骨灰混在其中,扒都扒不出来。
人是在京兆杜氏的祖宅中没得,杜氏的老爷子悲戚上书,字字泣血,表达了一切是杜氏防范松懈的过错,愿一力承担责任。
——华安长公主剿匪成功,当地同样饱受其害的大族杜氏为表谢意,在十五当日请华安长公主在祖宅一同用饭,谁料被逃走的土匪头子潜伏附近许久,威胁了柴房的下人,弄了一场大火,意图害死华安长公主,栽赃杜氏头上。
此次大火,京兆杜氏不仅失去了百年的祖宅,还葬送了几十条性命。
更不要说华安长公主是死在他们家中。
杜氏受此重创,家主一夜白头,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也一病不起,于病中颤巍巍写下罪书,令人快马加鞭送至盛京明章帝的案前。
朝野皆惊,动荡一片!
其中以益州钟氏,颖阳许氏,范阳卢氏为首,上奏彻查华安长公主之死。
益州钟氏女甚至将矛头直指京兆杜氏,认定其包藏祸心,因陈年旧事怨恨于华安长公主,设此大局,谋害华安长公主!
这根本就是京兆杜氏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钟如焉身为华安长公主的副将,自然也有资格上朝,她连夜赶来盛京,在朝堂上直面明章帝。
——“请陛下彻查!切勿包庇暗藏祸心之人!”
言辞恳切,字字诛心。
陈郡谢氏,兰陵萧氏,江洲宋氏,太原郭氏,辽东杜氏等世家大族也纷纷派人入京,一方面是吊唁华安长公主,一方面则是对明章帝施压。
这倒是不是华安长公主有多么得人心。
世家野心勃勃,虽没有谋害华安长公主的意思,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皇室落井下石的机会。
秦放德坐在这个位置上,让泥腿子出身的秦氏压了他们一头,焉能痛快?
这也能从侧面看出,华安长公主之死,确实是板上钉钉。
长公主府至今未挂上白幡,不过是为着最后那点希望。
哪怕明章帝连番下旨要厚葬华安长公主,宫中的人也没有一个进得去长公主府半步。
这番自欺欺人的作态倒是让人唏嘘不已。
——没了华安长公主,长公主府都如同一盘散沙。儿女虽多,却都还年轻,即便出色,也及不上华安长公主分毫,怕是立不起来啊。
更不要说,这几日不少郎中进出长公主府,就是为了那外嫁的长宁郡主。
她素来体弱多病,闻此噩耗,深受打击,听说都开始神志不清说胡话了。
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半年。
谢策喉咙干涩,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们疏忽了......”
他原以为,重来一次,就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至少,长公主府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他和华安长公主还是大意了。
就是华安长公主,也没想到明章帝为了引她上钩,不惜放出多年前的秘密。
既然让她知道了,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留下。
明章帝太了解华安长公主了,她的软肋永远是血浓于水的家人。
没有什么比小妹妹的真正死因更能打击华安长公主。
谢策不敢看秦衡,眼底全是绝望,低声道:“季真......也在里头。”
秦衡默然许久,似乎笑了一下,道:“也好。也好。”
他面色肃穆,像是冬日湖面的冰,坚固难化,用再大的力也凿不穿,无人可知湖底深藏的波涛汹涌。
“阿娘与阿宁既然选了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也该叫你知道,长公主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