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里约先生作了交谈,以及听了前面提到的仆人们夜晚在后院的议论后,一炁有了足够的信心,可以离开侯府离开大娘子管控的地方,可以指望她的生活出现一个好的转机。
一场变化似乎近在眼前,但似乎又远在天边。她每日翘首以盼,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盼望得到上学堂的消息,睡前的时候也是惦记这件事,甚至在睡梦中也是喃喃自语着想去上学堂。就这样,她每日望穿秋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上天仿佛有意捉弄她,让那一天迟迟不到来。几日过去了,几十日过去了,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但是她朝思暮想的事府上却没有任何人再提起,一切都杳无音讯。
只是偶尔大娘子会用那种严厉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但极少和她说话。并且自她生病以后,大娘子在她和府上别的孩子之间划了一条比以前更加分明的界限,事事受到了约束,将她一人孤立了起来。
大娘子指定一炁一个人睡在一个小房间里,日日罚她独自一人吃饭,还命令她整天待在卧房内,不允许她去到卧房以外的地方。而别的孩子们却经常待在正堂里花园里玩耍,出入还不受限制,想去到哪儿便能去到哪儿。
有关送一炁进学堂的事,大娘子一句都没有提起,不过她还是出自本能地相信,大娘子绝不会容她在同座房子里久住下去了,因为现在大娘子一看到她,目光中就流露出一种比以前更加无法克制的深恶痛绝的神情,这是她能感受到的。
守绪和府上的别的小姐显然是奉大娘子之命行事,尽可能少跟一炁说话。守绪一看到她就伸舌头鼓腮帮装鬼脸,有一次还想要揍她教训她。可是由于以前那种惹得她脾气大发的暴怒和拼死反抗的情绪又激怒了她,她立刻转身和他针锋相对,他一看觉得还是罢手为妙,便逃开了,一边逃一边咒骂,还大声喊道说一炁打破了他的鼻子,定要找娘去评评理,还他一个公道。
说实话,她倒真的是对准了他那突出的部分,想使尽手劲狠狠揍他一拳。看到他被一炁的这架势或者是神色吓破了胆的模样,她真想乘胜追击,可惜他已逃到他娘的身边了。
一炁听见他哭哭啼地在向大娘子诉说,“那个可恶的野丫头”简直像只疯猫,竟然抓我的脸,我忍无可忍了,说着愤愤不平地卷起袖子就要朝她扑上去,但一时间却被大娘子厉声喝住了。
“别跟我说起她,守绪。娘跟你说过很多遍,叫你不要走近她,她不值得我们去理睬,跟她说话简直浪费时间。我更不愿意看到你们和她来往,她不配和我们这样的上等人一同生活。”
听到这里,一炁从房门外扑出身子,丝毫不假思索地猛地大声嚷道:
“你们才不配跟我来往哩。”
说完,正堂里猛地沉静了下来,因为自始至终从没有人敢如此和大娘子说话。因为侯爷已经去世的原因,府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大娘子管束,大娘子就相当于府上的权威,从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她。
大娘子是个相当胖的女人,平日里走路都是慢悠悠的,因为满身赘肉的原因,也走不快。可是一听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奇怪宣告,马上利索地奔出门来,像一阵旋风似的把一炁拖进后院的屋子里,又是侯爷去世的那间屋子。并一下把她按倒在大床的床沿上。厉声恫吓她说:“看你这一天还敢不敢从床上爬起来,敢不敢再说一个字,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要是侯爷还活着,他会跟你怎么说呢?”一炁几乎是无意间这么问道。这个几乎无意间,是因为她的舌头似乎没有得到她的大脑和意志的同意,就吐出了这句话,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来的。
“什么?”大娘子小声说,她那平时冷漠镇静的灰眼睛,被一种近于恐惧的神情弄得惶然不安了。大娘子慢慢放开抓住她胳臂的手,两眼朝她直瞪着,仿佛弄不清她究竟是个孩子还是个魔鬼似的。
这一下一炁可没有退路了。
“侯爷就在天上,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他全能看见,我爹娘也看得见。他们知道你怎样把我整天关着,还巴不得我死掉。”
犹豫了一会儿,大娘子很快就回过神来,抓住她死命摇晃着,左右开弓狠打她的耳光,直到打得脸颊通红才停手,然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接下来,管家顶了大娘子的缺,管家训了她足足一个时辰之久,证实她确是家庭中教养出来的最坏、最任性的孩子。
一炁毕竟是个孩子,听久了之后也半信半疑起来,因为她确实感到,在她的胸中只有恶意在翻腾。
十一月、十二月和半个正月都相继过去了。府上像往常一样,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了新年。孩子们互相赠送礼物,举办了宴会。
不用说,所有这一切欢乐的事,全都没有一炁的份。她仅有的乐趣,只能是看府上别的小姐每天盛装打扮,穿上薄纱衣裙,束着大红腰带,披着精心做过的馨发,到正堂去,然后就是倾听管事的和仆人来来回间的走动声,人们用茶点时杯盘相碰的叮当声,以及客厅门一开一闭时断断续续传来的嗡嗡谈话声。
这一切听厌了,一炁就离开门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