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凝的怒吼突然戛然而止,一柄剑便落在了颈边。鲜血喷出,溅上他们的衣襟,夜君凝顺势扑在地上再无生机,逐渐放大的瞳孔依旧注视着前方。他身后屋檐上悬挂的灯笼也在这一瞬间被雨水浇灭,失去了光明。
宁王自尽了!
这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局。贺兰明看着夜君凝身下的雨水在黑夜中一点一点变成了墨色晕染开来,心却如坠地狱。就在她发怔时,恒觉上前一脚踹开屋门向里冲去,她便听见有人惊声尖叫着救命。
贺兰明猛然清醒,前去阻拦,她挡在恒觉要落下的刀前,不忍道:“三哥,他们不过是一群妇孺孩童!”
恒觉眉宇间露出一抹恨意,道:“夜君凝追杀韩家众人时何曾对韩家的妇孺孩童手下留情过!”说完竟是挣脱了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挥剑而下杀了宁王妃。贺兰明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年他们也是这般杀了张远辉全家,怎么时至今日她却开始心软,开始犹豫。
正在此时,忽听外间韩西急匆匆冲了进来,忍着泪道:“堂主,有宁王侍卫打伤了咱们的人,逃了。”
贺兰明忙问道:“向着哪个方向?”
韩西道:“向北。”
贺兰明忙提刃追去,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驿馆。她只想逃,逃离她无力控制的结局。她此刻心里像是攒着一团火,顷刻间便能将自己烧的尸骨无存。
她讨厌自己无法掌控这一切,讨厌每日刀头舔血的日子,讨厌这一身血腥,更讨厌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与其看着恒觉他们屠戮,不如做一次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对那些事情不闻不问。
于是她不让任何人跟随,独自去追了那名逃走的侍卫。
贺兰明追到半路胸口忽然激荡犹如重锤敲击,喉间泛起一股腥甜顺势便呕了口血,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毫无受伤的情况下吐血,但仍强忍着在距离西河驿三里外的树林中追到了那名侍卫。
那名侍卫是守在宁王身侧的精卫之一,方才应是昏死过去,此刻回过神知道无力挽回便想要逃出去报信。
对方举着刀指着贺兰明吼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贺兰明并不多言,举刃便上。最开始应对还算自如,只是越到最后越觉得自己体内的劲道犹如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脚步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一脚高一脚低,怎么都踩不到实处,她心下便有些慌了起来。
鼻尖传来的血腥之气不知为何也变得越来越浓烈,贺兰明忆起邱林带着自己走在林间的那一日,同样的血腥,可这一次她却觉得无比的激动,心跳加速,只觉得气血翻涌间似乎杀人也成为了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般一想,她更加害怕起来,怕这样的情绪会变得越来越强烈,怕自己终会失去本性,失去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做了夜君洺的杀人工具。
就在她恍神间,对方瞅准时机一刀划在她的腰上,腰间伤口似是给泄去的力道找到了新的出口,她只觉手中的短刃越来越沉,就在她拼死砍下对方的头颅的刹那,自己也踉跄着滚下了一旁的黄土坡,失去了意识。
贺兰明坐在黄土堆里将所有的思绪整合后挣扎起身,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忙捂着腰低头看去,只见掌心全是血。好在皮质的腰带和腰间绑缚的飞镖帮自己当下不少对方刀上的力道,否则那一刀只怕她的肠子都要流出来。
她将怀中藏着的止血药吞下,又将外敷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她昏睡了这么久需要赶紧回去与恒觉他们汇合。宁王已死,之后的朝堂动荡接踵而至,他们需要尽快抽身。想及此处她跌跌撞撞上爬上黄土坡,便又连滚带爬向着驿站行去,只是驿站中早已人去楼空除了横在地上的尸体外,荒凉的犹如无人居住。
贺兰明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好昨夜大雨过后,今日竟是个晴天,东边滚圆的一轮红日刚与地平线分离开一条狭长的沟壑。她躲在西河驿馆不远处的一处断壁角落,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撕下了袖子的一缎布简单的包扎了腰间的伤口。
她已许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到像是唇边长出的倒刺。她望着不远处的西河驿在想恒觉和小虎究竟有没有离开时,却见西边奔来数百骑兵,为首的便是曹正。
曹正驱赶了西罗兵后又安抚了当地民众,这才得空问起宁王之事,没想到,传来的消息竟是自己派去的四百人被杀,就连跟着自己多年的郑副官也被一剑封喉。他心知此番已酿成大祸,若是宁王活着,他们还可在圣前有个辩解,如今宁王被杀,他又无诏出兵迎接宁王,至精锐折损,这一切只怕以张云目前的身份,已无力为自己在堂前辩驳一句,一腔圣怒只能自己来受,这番想来他便匆忙带领一千人连夜赶来驿馆。
他抬手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直让他从脚底升出一股凉意。
贺兰明躲在来往好事的人群中,看着曹正率领属下甄别尸体清点人数,心中正焦急于恒觉和刘小虎等人的下落,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缥缈的声线,似是古老的歌谣,缓缓哼唱却无歌词。悠远的长调,让她心中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