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鄞州,迎春花落桃花已开到荼蘼,梨花渐放,宫中一半粉一半白倒是渲染上了一层清新雅致,少了几分厚重庄严。
夜琮在这样的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夜君凝倒在血泊中,声声唤着“父皇,救我。”夜琮伸手想要去拉,可夜君凝身下的血泊瞬间幻化成深不见底赤血深渊,拉着他一路向下坠去。
深渊像是一个无边地狱,周围都是血色的瀑布,是拼命挣扎着爬在瀑布边的恐怖人像。那些人的脸皆被血液所侵蚀,看不清真容,唯有睁大的双眼展现这如临地狱般的绝望,哀嚎着,痛苦呻吟着。
夜琮见到这样恐怖摄人的场景,本能的将夜君凝护在怀中,“凝儿,别怕!”。只是一低头,夜君凝的脸却瞬间幻化成了夜君洺的模样,夜君洺用那嗜血和凶狠的目光,将手指都抠入了他的皮肤中,冲着他吼道:“你不是说过都给我吗!你不是说只要我斗得过这些兄弟,斗得过张云,我要什么你都给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吧!”说完忽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的降魔杵直戳他的心脏。
夜琮猛然惊醒身上的冷汗早已浸透了明黄色的亵衣,他慌忙坐起命守夜宫人点灯。文华殿的明亮才让他的情绪有了几分缓和。正在此时却听外间脚步匆匆,崔长海急急忙忙跑来,脚步慌乱一脸惊恐,没有胡须的惨白的脸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此刻印着昏黄灯光显得异常诡异。
夜琮接过宫人递过的帕子,擦了把额间的汗,道:“说。”
崔长海“嗵”的跪倒在地,哭道:“宁王殁了!”
似是有一把钝刀戳进了胸口在夜琮的心脏之上奋力的搅来搅去,忽然间喉咙便拧在了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一旁宫人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夜琮,只见他仰头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御榻上的明黄色帷帐。
崔长海连忙起身扶住夜琮,又吩咐一旁的孙一去传御医。夜琮靠在崔长海怀里抓紧崔长海的手,虚弱的问道:“楚王在哪?”
崔长海道:“楚王这几日一直都留在王府内休养。探子来报说他最近都未出过楚王府。除了一些朝中他掌管的两部官员例行汇报外,也无陌生面孔出入。”
夜琮似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捏紧了崔长海的手,直捏的对方痛的咬紧了后槽牙才没敢喊出一声,怒道:“去!给朕把他叫来!他想要摆脱嫌隙这招在朕这里不好使!去,去把那个畜生给朕叫来,朕要当面问他,畜生!”
崔长海一边听着夜琮的话,一边跟宫人合力将夜琮重新扶回床上,此刻值守的御医已匆匆赶到,夜琮却早已陷入晕厥。一时间文华殿宫人人人恐慌,生怕皇帝一命呜呼储君未立自己前程堪忧。
只有崔长海镇定自若,趁着御医问诊吩咐道:“今夜之事若有一个敢传出去,也别问前程了,直接给我杀咯!”
贺兰明从西河驿后一处的黄土抷中醒来时,看着周遭黄土山坳,咳嗽了几声,将钻进嗓子里的尘土奋力吐出,回忆起昨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当夜她带着暗卫斩杀了宁王所有的侍卫后,留夜君洺暗卫在驿馆外看守,她望着驿馆大门上在风中摇曳的油纸灯笼,握紧了两柄短刃进了驿馆。
驿馆中的情形与他们来说并不乐观,恒觉和小虎所带的六个孩子里,黄书逸和韩东已经被杀,剩余四人也都不同程度负了伤。而宁王则提剑和三名仅存的侍卫护着一处屋门,不肯退让半分。
贺兰明清楚恒觉和小虎与对方已战到焦灼,只要一方有动便是至死方休,于是她只缓缓走到恒觉身旁,沉默望向夜君凝。
夜君凝见外间又来了人,红着一双眼警惕的盯着贺兰明的步伐,凌乱的碎发贴在额间,就连头上的玉冠也斜了几寸。
贺兰明见对方如此紧守,心知是想等着曹正的援军赶来救援,便适时开口,“王爷不必再等,曹将军是不会来了。”
夜君凝心中一惊,似是不信,“你们休要框本王!”
贺兰明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继续道:“我何必要骗您,西罗人滋扰边境多时,曹将军去解决前线之事。王爷这里,他只怕是顾不上了,而且对于大启来说,多一个王爷少一个王爷不重要,西境能不能守住才是最重要的。”
宁王此时此刻终是相信贺兰明所言非虚,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曹正率兵前来,只怕真的是西罗作乱,军情紧急。
贺兰明眼看着夜君凝眼中的镇定之色一点一点被瓦解,手中的短刃便又握的更紧。电光火石间,恒觉、小虎还有她凭着多年默契,率先攻击,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到底,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结局,夜君洺和方奕筹划多年,就算是临时提前了时间,但凭着他们对张云和夜君凝的了解,便可推敲出所有的布局。
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
就在他们停手之时天空传来几声惊雷,淅淅沥沥的春雨便毫无征兆的降落,让人说不出的压抑。
如今只剩夜君凝一人站在屋檐下,犹如即将被暗夜吞噬的孤羊,再无丝毫还手之力。他目之所及是提刀蒙面的贺兰明和恒觉,以及一旁露出一双如铜铃般双眼的刘小虎,还有他们三人身后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