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深沉。
皇上与众官员聚在尚书房,骠骑大将军道玄年向前迈步,首先发言道:“皇上,我们胤国与荻国两国自建国以来争纷不断,几百年来虽无大战,摩擦却时有发生,恐怕终有一日要一决高低,与其这样不如我们趁此机会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将荻国打出西北沃岭,这一带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拥有了沃岭,我们在西北便有了更大的优势。”
张闿闻罢,摇摇头反对道:“打仗本就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这几年来国库亏空,军饷吃紧,怎么还兴得起打仗?况且荻国人常年居处塞北,崇尚摔跤赛马,个个膘肥体壮,以一抵十,我们同他们打仗,岂有不吃亏的道理?”
“张丞相,你这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啊!”道玄年一介粗人,向来有话直说,言语粗鄙,不懂什么繁文缛节,他说话只凭真性情,还有一腔孤勇。
“皇上,除了战争,我们还有很多种方法,密令西域都护府派遣使者前往议和不失为一上策啊。”张闿继续道。
皇帝站在高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喋喋不休论战着的百官,陷入了恍惚之中。
他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时辰前刚被发现溺毙护城河,生前受尽屈辱,尝尽百苦,他想替她伸冤,想找出那凶手,为自己的爱妃报仇。
可他做不到。
呵,他是天子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辅有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他所到之处,是万人朝拜,世人称他是龙驭上宾,真龙天子,他看似握尽天下大权,却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登基以来,他也立志成为一代贤君,夙兴夜寐不敢怠慢,可那些冥顽老臣只知劝他读四书、好五经,后宫里千篇一律的嫔妃们只知一味顺从他,只有宸妃,在他面前喜形于色,是如此的真实。
而他想要守护的最后一抹亮光,如今竟如黑暗中微弱的烛光,倏忽灭了。
世界只剩无边黑暗。
心痛难耐,他只隐隐约约听见,骠骑大将军讲着“战、主动出击”,又听见左丞张闿念着“和,以和为贵”,战与不战,都让他们说尽了,留下千古骂名的唯有我这一皇帝罢了。
战,不能再窝囊下去了,一战夺回沃岭,恢复父皇统治时期的绝代巅峰,胤澈琛在心里盘算着。
“薛丞相,你怎么看?”他将手背到身后,目光投向薛克。
薛克像是早已看透皇上的目光,从容道:“臣以为,要战。”
“哦?此话怎讲?”皇上眉头一挑,嘴角似笑非笑地上扬。
“一来,刚才骠骑大将军所言不假,沃岭乃兵家之地,数年前乃我朝管辖,只荻国无赖,加以强占,二来,荻国与我朝关系紧张,只有此战胜利,他们才会心服口服地臣服于我朝,否则他们时常偷袭骚扰我朝西北境内百姓,百姓不堪其扰,西北一带也损失惨重,三来,正值入冬,草场荒漠,荻国人不似我朝以农耕为主业,国库里有存量,粮草不够马匹受饿,此时攻打最为容易。”薛克从容不迫地说着。
还有一条……薛克没有说,那孤军深入荻国境内的,是他那威名赫赫、年少又名的长子,白攸宁。
“丞相说得好,速令大行令,举西北大军攻荻国,营救镇北大将军。”皇帝一拍龙椅,声势浩浩地说。
张闿意味深长地撇了一眼薛克,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百官无再敢言,拱手作揖退下。
热闹的御书房霎时冷清了起来,寒气四起。
胤澈琛心亦冰冷,如锥刺着。
这尚书房,这御花园,这整个后宫,每个角落里都有宸妃的痕迹,叫他如何不留恋。
他叹了口气,对聂公公道:“去护城河,看看进展如何。”
“皇上,您方才处理完如此重大一件国事,明日还要批阅奏折,还是早生歇息为好啊。”聂公公左手捏着拂尘,为难地说道。
“今日必是无眠了,无妨。”皇帝摆摆手,向门槛走去。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聂公公慌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皇上,更深露重,披件大氅在身上吧,当心受了风寒。”皇后不知何时入房,边道边将手上举着的大氅搭在胤澈琛身上,又绕到他前方,将衣领摆正,系以活结。
“雨霏有心了。”皇上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便向护城河方向走去。
“娘娘……”陈皇后的贴身李嬷嬷声音凄厉,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她自小带大的孩子,“皇上有一天一定会明白的,陪在他身侧的,一直是您呐……”
“罢了,本宫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妄想他能再如何爱我,我只希望我那梦如,能幸幸福福,有个好归宿……”皇后捻动着手里的佛珠,目视着前方。
护城河边,抓凶一事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寅时已到,天空微微发亮,最远处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一夜未眠的众人有些疲惫。
皇帝一来,众人自是不敢怠慢,强打着精神支撑着。
“白大人,事情可有进展?”胤澈琛问道。
“回皇上,现场破坏得较为严重,目前得出的推测是……”白攸之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在皇帝身前轻轻道“凶手可能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