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护城河边围了许多人,无数火把将四周照得万分敞亮。
皇帝胤天翔的布辇正在前方,一旁随行的聂公公埋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被牵连。
白攸之走到皇帝身前,行君臣之礼道:“参见陛下。”疏桐和丁仝也在身后齐齐跪着。
“平身。”皇帝的声音虽有几分沙哑,却是掩饰不住的愤怒,“白爱卿,朕限你三日之内,清查真凶。”
“臣领旨。”白攸之道。
皇上眼睛充血,他远远站着,不忍再去看草坪上打捞起来的宸妃尸体,只对聂公公吩咐:“天色冷寒,在宸妃四周搭个纱幄帐,别叫她受寒。”聂公公领旨,带着小弟子忙开了。
这时,一官员自远处而来,在皇帝身边跪下道:“陛下,大行令加急军报,荻国在西北边境向我朝发动小规模骚乱,镇北大将军率一骑轻兵深入敌军,现暂无消息。”那官员抬眼偷瞄了一眼皇帝的神色,继续说道:“还有一副军事地图,请陛下移步尚书房,同骠骑大将军商讨。”
皇帝凝神,没有说话。
“陛下,军情紧急,还请陛下移步尚书房。”官员言辞恳切,以首叩地。
“……去尚书房。”皇帝冷冷道,又言:“白攸之,记住你的使命。”
皇上直呼白攸之名字,在场所有人皆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随着皇帝的远去,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清退现场,”白攸之起身道,“谢屿天,去验尸。”
谢屿天的肩上挂着仵作的木箱,他走到宸妃的尸体旁,蹲下身子细细查验。
只见草坪上那具女尸湿淋淋的,一身水蓝色广袖裙软塌塌地贴在皮肤上,全身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发胀泛白,但最为触目惊心的还要属那布满全身的细密的伤口。
疏桐看到尸体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那是一具人的躯体,现下却如此变形、扭曲,那因为划伤而外翻的肉,红中泛黄,似乎还散发着一股腥臭。
白攸之围着宸妃的尸体查看了一圈,又在草坪四周探了探,草坪的草东倒西歪,显然被发现尸体的人破坏了现场。护城河水青碧,河水并非流动的活水,因此上面布满了青苔。
“结果如何?”白攸之问道。
“初步断定,溺水而死。”谢屿天道。
“她身上这么多伤口,她是溺水而亡的吗?”疏桐有些震惊。
“是。她的口中含有青苔,说明她在入水后还挣扎过一段时间。”谢屿天缓缓道,“凶手使用的利器不够锋利,因此伤口浅表,不伤及性命。宸妃应该只是在疼痛中短暂昏迷了过去,然后被人投进了护城河内。”
“能判断出什么利器吗?”白攸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抚摸着腰上的剑穗,若有所思地问道。
“脸上的伤口应该是类似银针的针尖划伤,至于身上的伤口……大多为裙衣遮蔽,我不好判断。”谢屿天面露为难之色,这可是宸妃,他岂敢验她的身?
“这样吧,尸体抬回宸妃寝宫,让疏桐察看,如此一来便不会冒犯贵妃了。”白攸之道。
“我吗……我不会。”疏桐有些为难。
“你只需仔细观察,将你看到的告诉谢屿天,由他来做判断。”白攸之安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兵分两路,丁仝等人抬着宸妃,疏桐跟着他们身后来到了寝宫,白攸之和谢屿天继续留在现场。
几位宫女自内而外迎了出来,一见到担架上的宸妃,宫女们皆放声哭泣,跪了一地,嘴里不住喊着“娘娘”。
宸妃被安放在她平日睡着的长榻,捕快们便退了出去。
疏桐的心跳得飞快,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逼着自己直视千疮百孔的宸妃。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疏桐掀开长帔,衣服有些沾粘在伤口上,一扯那伤口便如张开深渊巨口般扩大了些。长裙、内衬,疏桐一一脱下,只见那被水长时间浸泡过的细密伤口如无数张眼睛开裂在宸妃身上,红彤彤的血腥不已。
她逼着自己去检视那些伤口,然后一一记下特征。
后背、胸部的伤口不规则,长度一寸至三寸,后背伤口数量明显少于前侧,腹部没有细长的伤口,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是一个一个的小洞,洞口边缘已经开始发烂了。疏桐看得毛骨悚然,一尸两命,何其残酷。
每一寸肌肤都细细观察后,她强忍着不适为宸妃穿好衣衫,然后夺门而出,在后院花坛处搜肠刮肚地吐了起来。
狠狠发泄一通后,她直起身子,强打起精神去寻丁仝:“我看好了,去找白攸之他们吧。”
此时的白攸之和谢屿天依旧在护城河畔搜寻线索。
“不好判,护城河墙沿干燥,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而草坪这儿又被踩得一塌糊涂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谢屿天双手叉腰,环顾四周道。
“是。”白攸之同意道,“绕着护城河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抛贵妃入水的蛛丝马迹,要么就是那人心思缜密手法了得,要么就是凶手是在草坪行动的,然后草坪被后来的宫女太监们踩乱。”
“我更倾向后者。”谢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