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不曾穿衣就赶去了世子所在的浅秋亭,林照不得不更衣,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重了,她临出门的时候拿了一件暖和的披风搭在臂弯处,将春分留在了听雨阁,带着平溪和平怜匆促的赶去。
浅秋亭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不过一众人谁都没有进院子,两排站着,不住的窸窣抹泪,更有的浑身颤抖,都站不住了。
刚踏进门槛,就听到怀王妃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划破细雨连绵,如长鞭一般抽打在所有人的身上,林照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通儿!我的通儿啊!”
听声音,怀王妃一度要闭气。
陈通果真死了。
她和陈通素无交情,此刻担心更多的是薛道,想起他临出门前的表情,林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捏了捏那披风,想要送进去。
“此刻里面乱成一团,薛郎中关心则乱,怕是照顾不到夫人,夫人还是在外面守着,静等里面的消息吧。”
身后有人淡然说话,林照这才发觉头顶不知何时遮了把伞,她回头,瞧着面前月朗风清的翩然青年,锦鲤袍,黑金冠,即便深夜也不见疲态,林照虽未见过他真容,却也准确的猜出身份,行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我不过是担心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五皇子道。
林照轻轻点头,这人说的没错,现下不能添乱。
她掐着手指,见平怜撑伞过来,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五皇子见势,将伞不紧不慢的收了回来,林照瞥眼,发觉他的背已然全淋湿了。
薛道一整夜都没有出来,院外的人就这样静静的守着,这雨也一直没有停,大量的体力消耗,加之雨夜侵寒,林照有些不支,双腿发麻,嘴唇也秒趋惨白,眼见日头爬上来了,还带着北风,平怜关切道:“夫人,咱们先回听雨阁候着吧,您这样怕是身子吃不消。”
平溪也红着眼睛在旁劝阻道:“是啊少夫人,您若是倒了,少爷……”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
五皇子适时开口,林照转头,这人的眼底也有些乌青了,轻呼了口气,指尖都在颤栗了,不得已的点了点头,回去听雨阁。
更衣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傍晚时分平溪来回话,说世子当时遇刺,未料到剑上有毒,而后伤口恶化,治疗了这么久却还没挺过去,这才一命呜呼。
怀王已经命人将世子的尸身安置在棺椁中,现下正置在祠堂里,薛道守在那里不肯离开,王妃几度晕厥,怀王也倒了,现下是二公子陈雾在主事。
林照颔首,不顾春分的阻拦赶去了祠堂外头,夕阳西下,天地铺着大片的鲜红,那里已经悲然成群,梁上挂满了白绫,点着灯笼,烛光摇曳,不少仆人穿着麻衣跪在棺椁两侧,哭哭啼啼的,连着脸上的皮肤都搓破了也不自知。
她举着伞,瞧着那跪在廊下的薛道,背脊挺直如松,任细雨捶打不斜,长发披在身后,像是晕开的浓墨,一言不发,正对着那褐木棺椁,垂着手臂。
在他宽硕的掌边,摆着一根老旧的毛笔。
雨渐小,林照抬了抬伞,视线瞥到一处,骤然一惊。
薛道的左手边摆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四肢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撅着,肚腹处一个硕大的窟窿,脏污满地,看那凸起的眼珠,便知道这人死前被赋予了多大的惊恐和痛苦。
“那是当日行刺的头目,叫孙尚庆。”
平溪在身后小声提醒道:“少爷……”
“别说了。”
林照道。
她攥着那伞柄的手指因用力变白。
这是薛道杀的。
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法,好似依旧不能宣泄他心中的愤怒。
暴臣。
林照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这两个字,或许这次杀人,才让她看到薛道骨子里的暴戾和残忍,白日的温柔是真的,但这人的心性不亚于陈望。
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出于思考还是震愕,林照久久未动,身后有人,是陈雾,他眼睛红的像是出了血,浑身疲态,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失力的往前跌去。
“二公子!”
林照顾不得旁的,扔了伞扶住陈雾,他的身体冷的像是冰,一把反握住林照的手臂,恰如虎豹的齿关,嘴唇瑟索,眼睛死盯着那棺椁,话语凄然:“大哥……大哥他……”
林照于心不忍:“二公子节哀,斯人已逝。”
陈雾充耳不闻,推开林照,直冲着那棺椁而去,平怜连忙扶住林照,看着陈雾险些一头撞在棺椁上,旁边的仆人忙接住他,哀哀道:“二公子。”
“大哥……我的大哥……”
陈雾说着,突然痛苦的干呕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一样。
薛道闻言抬头,目光无情,将那毛笔拾在手里,低声道:“这是世子当年初见我时,随手赠予我的,我保留了五年。”
说罢,切齿用力,那毛笔登时在掌心段成两截。
陈雾回头看他,瞳孔复杂。
薛道的眼底像是翻卷着滔天巨浪,如午夜的深海,暗藏着万里可怖:“我与世子情同手足,今日之仇,我必叫那人血偿!”
陈雾咬牙,失声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