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照坐在书案前,上面摆着曾经写下的字帖,一个‘照’字,用凌鹤体活生生写出了十二种模样,这是她的绝学。
“嘶——”
不远处,春分和芒种窝在一起,两人围着油灯叽叽喳喳的。
“轻点儿。”春分抱怨道,“你这眼睛看得清吗?”
芒种叫她别动,掐着春分短胖的食指,用针挑破皮肉,一点点的拨着扎进肉里面的细刺儿,眼睛酸的眨个不停。
“你说你,明明是打白露,却自己扎个刺儿。”
“该死的簸箕,用来打白露不顺手,扎我倒是一个准。”
春分很不忿。
芒种哼了她两声。
春分忙抽回手指着她:“死芒种,你还敢哼我。”自己也哼了哼,“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给白露擦药,看我怎么收拾你。”
“成天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你还是收拾收拾自己吧。”芒种道,“白露好歹也是相思阁送过来的,你把她打得鼻青脸肿,那边岂能咽下这口气。”
春分才不怕这个:“想告状就去,我春分还怕她们不成,大不了再打一架,看我不把她们相思阁那些小妖精都滚了雪球不可,果然是一群下流的东西,住的地方都是相思相念的不害臊,哪里有咱们姑娘这儿的好,蒹葭苍苍,白露……”又呸嘴,“该死的白露,她才不配这个名!”
芒种听这话,扑哧一笑,无可奈何的说道:“就是因为白露告状,咱们才不能这样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向相思阁示威呢,更何况,咱俩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哪儿有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会给姑娘丢脸的。”
芒种这么说,春分才收敛了跋扈,偷摸看过去。
林照正在洗笔。
春分连连道:“姑娘别动,等下服侍您睡了,叫奴来洗。”
林照看着那小瓷缸里的黑水,平静道:“我可不敢劳烦你,你才赶紧歇了,明日还要去相思阁打擂台呢。”
芒种忍不住笑出声。
春分的脸臊红,努着嘴,瞥眼窗外,皱眉怒斥:“死丫头!你作死啊!”
她一喊,屋里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窗外站着一个黑影,看身形就知道是白露,被春分呵斥,隔着窗子啐了一口,颠着发髻跑开了。
春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窗户,回头对林照道:“姑娘!你也不管管!再这样下去,咱们蒹葭阁都快成了贼窝了,早晚被这个祖宗偷光了!”
芒种也无奈道:“姑娘,这丫头的确不像话,总是偷听墙角,奴和春分不知道逮到她多少回。”压低声音,“怕是当日夫人和姑娘说的话,也叫她听去了。”
林照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没说话。
春分有些急:“姑娘,这样的人咱们蒹葭阁不能留,从前这院子里的活不管粗细大小,都是奴和芒种一手揽,以后也都叫我们来做吧。”
林照将洗好的笔包上,动作有些慢,看的春分急躁。
“姑娘。”芒种道,“您是这蒹葭阁的主子,不能这样事事不理。”
林照抬头,芒种这话倒是说对了,她心里有打算,但要慢慢来。
春分和芒种相看两眼,都没开口,姑娘有自己的主意,她们遵从就是,只是张口不提赶走白露的事,春分捏捏手指,暗地里生气。
“姑娘!”
白露突然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我们姑娘来了!”
这话别人听不出来,芒种却例外,一边掖手帕一边道:“你们姑娘?谁是你们家姑娘?二姑娘才是你家主子姑娘。”
白露懒理,仍是兴奋满面。
芒种道:“这么晚了,大姑娘怎么来了?”
屋内烛光闪烁,林照的眼珠如棋盘黑子。
林长宜。
府内人口相传的那位相思阁大姑娘。
林长宜是她庶长姐,有着满庆京最漂亮的脸蛋,一对桃花眼有傲然绝顶的端庄贤德,也有世俗艳丽的万种风情。
相思阁的姨娘得宠,林长宜也比林照这个嫡女尊贵,可惜心肠狡诈狠毒。
上辈子,林照受唐氏影响,为人高寡,不屑与庶出一房计较,处处中了这人的算计,险些不能与陈望联姻。
等她嫁去了荣王府,林长宜暗地派人讹传,林照闭门不出是因为身处闺阁之时就与外男有染,被陈家人的知道后打断了腿。
有人好奇询问,林长宜故作遮掩,任谁询问都抹泪做样,却在世人心中变相坐实了传言。
亲姐们儿都这般,坊间的真实感自然多了三分。
随后她一步三诱饵,又将三哥引入陷阱中,后者是个直肠子,被冤枉了也不知辩解,反倒和父亲越闹越僵,最后玩物丧志被赶出家门,冰天雪地里再不见人影,都说是被查宵禁的武侯给打死了。
儿女俱离,唐氏也一病不起,她不是林父的爱情,那人也很少过问,林长宜光明正大的在娘家弄权,百般阻挠不叫郎中来看,最后唐氏犯了肠痈,活生生疼死在床上。
再然后,相思阁姨娘抬了正妻,林长宜也落了嫡女身份,再借着陈望这个妹夫的光,成了庆京的女眷之首。
彼时林照被关在荣王府的后院子里,听着能自由出入的春分隔着屋门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