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上辈子杀了陈望的薛道?
杀夫仇人……还是救命恩人?
林照有些走神。
薛道她熟悉,那个还俗的和尚。
上辈子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大陈朝无人不知。
薛道是前朝工部尚书薛怀良的嫡长孙,老尚书在位时,修了兴庆河道,防住了棘手的洪水,救下临州几十万百姓,功德极高深得民心。
致仕离世后,还虚封了县公。
再者,薛父早年在辽王坐冷板凳的时候,就与其交善,如今那人登基,头等大事便是扶持薛家,二话不说给了少府监的位置。
这给皇帝数钱的肥差,让无数人眼红心热。
只是薛道一生下来就重病缠身,薛父遍访名医,什么奇珍妙药都试了仍是无果,薛母只每日住在寺庙以泪洗面,求菩萨显灵。
最后是庙里的一个和尚,说薛道小命薄,下娘胎享不了大福,在庙里清苦几年说不定还能活,薛母走投无路,就叫儿子早早做了小沙陀,法号行川。
可也奇怪,进了庙,薛道无药也病除,叫京城茶肆聒噪了许多年。
但薛父期盼高,薛道就算在庙里也要习书练武,终于在十五岁那年还俗,同当年的黄门学院的监生应试。
坊间说是受了照顾,才省了那么多流程。
谁料想薛道一朝得中,众说纷纭间,他又没了消息。
就在大家将他忘了时,薛道三年后春闱又中贡士,封会元,再然后殿试中进,获派文昌省左司员外郎,而后平步青芸,成了大陈朝最炙手可热的新秀。
那年薛道二十岁,方及冠。
也是林照嫁给陈望的那年。
只是打那一年起,薛道变的不同。
真面目表露,他从朝野新秀,变成了一只为了往上爬,不惜诛杀一切的猛兽,十余年间,霸权陈朝,无人能与之抗衡。
薛道杀了数不清的人,唯有根基深厚的荣国公府难以奈何,但最后,他还是得偿所愿杀上门来,一把大火结束了一切。
“薛行川。”
林照呢喃着他的法号。
没想到这辈子,父亲和母亲居然越过陈望,选了薛道。
急转的事态让她迷茫。
上辈子发生的事,这辈子却变了轨迹。
唐氏被她那句不嫁陈望也弄迷糊了,说道:“是不是谁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知道还有陈望?”
林照没开口。
唐氏道:“太后娘娘择了荣国公家,但你父亲有意薛家。”
原来如此。
林照觉得父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荣国公根基稳固,薛家新贵难挡,都是好人选。”唐氏道,“难为太后娘娘思虑周全,只是你刚才所言,陈望怎么了?”
林照无法解释,搪塞道:“没怎么,陈望身份高悬,我一个武将女儿,自然是入不了国公夫人的眼,高嫁不成,平白惹人笑话。”
她此刻语气平缓,毫无当日的冲撞无礼,唐氏奇怪却没多想,只是告诫道:“你虽这么说,但最后仍要你父亲做主,过几日他回府来定拿了主意,你不可胡闹。”
林照看着唐氏,脸上没什么波动。
唐氏嘱咐她按时敷药后离开,春分和芒种进来,两人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见林照躺下了,只得作罢。
“姑娘怕是饿了。”芒种道。
春分准备去厨房,只是刚一推门,就嚷嚷起来。
“死丫头!你躲在这里作死啊!”
“我不过是等着收拾,既是姑娘在里面休息,你又嚷嚷些什么。”
有另一个尖酸的女声响起。
“你收拾什么,你快收拾收拾三少爷送给姑娘的那些花儿吧,这些杂事素来归你管,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顺便去看看金宝儿,怕是都饿死渴死了!”
“那些我自然知道收拾,不用你来教,从前我在相思阁的时候,做事是最是伶俐利索,谁会多嘴说我。”
春分拉开门,一个十二三的小丫头走进来,是伺候的白露,这是相思阁一年前送来伺候的丫头,那时候还叫云渺,只是蒹葭阁里的丫头都以节气命名,所以改了白露。
她脸庞细长,眼角上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疤痕,和春分一顿对嘴,倒是趾高气昂的,两三下敷衍的收拾了壶门案,又和春分顶了几句,这才一翻白眼,摔了帕子出去。
“你和谁甩脸子!”
春分气的脸都红了。
“这丫头,一大早就野出去了,才回来。”
春分低骂:“果然是相思阁养出来的家生子,和那屋姨娘一样小家子气,干活不勤快,顶嘴倒是个脂粉英雄。”
芒种叫她别说了,春分这才去了外头。
回头看林照,掖了掖被子,芒种瞧着她埋起来的发顶,迟疑几秒,问道:“姑娘可要嫁薛家?”
被子里的林照闭着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是啊,她要嫁薛道吗?
吃了东西后又睡了一觉,醒来洗了澡,林照便盘坐在正房廊檐下,守着盆里的火炭,看着院里的小丫头们清雪,两人裹着袄子,脑门鼻尖儿很快浮出了汗。
林照看着她们,脑袋里却全是联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