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历平阳三十年,十月廿六。
一场大雪,大涌关入冬了。
在这座雄关背后的城池内,在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雪人,还有不少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围着一个个淌着鼻涕的孩子。
现在的雪, 要比昨夜小了不少,楚河在雪中练刀。
依旧是常练常新的七步桩,每踏出一步,踩在雪上,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场大雪,让楚河有点想家了, 想念家乡的酸菜白肉。
其实在上一世, 他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次酸菜,可没想到来了这边,偏偏十分想念这一口。
他自己尝试着腌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马大娘说可以帮他,告诉她大概的方法就行,可上一世的财团公子楚少爷,根本就说不清什么是酸菜,更别提形容怎么制作了。
现在梁旖每天都会挺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走圈,有时候严琛陪她走,有时候是干娘。
这两个月以来,大将军陈世三天两头就要来一趟,每次都不空手,都是带来一些补身安胎的名贵补品,要不就是拿几件厚衣裳给梁旖穿,生怕冻着了这位大功之臣。
陈世可以说是将隔辈亲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从来没管过亲儿子严琛的死活,却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后辈, 关怀备至。
时间到了下午, 雪已经停了,天上露出太阳来。下人们开始在院子里出出进进,十分忙碌,这样的情景在这里可是很少见,因为今天要摆一桌酒宴。
这是名副其实的家宴,由姜无遗提议,楚河作东,宴请几位“楚派”核心人物。
除了严琛和姜无遗之外,狄延胜这位楚派大将,自然不会缺席。
楚派,是某个好事之徒酒后胡言,造出来的新名词,没想到却流传开来,如今大涌关内不少官吏或军中人士,只要在王渡的那个小将军府递过拜帖的,都自豪地称自己为楚派之人。
王渡是越来越忙,今天也是实在抽不开身,跟楚河告了假, 据说是要和几个别国客人见面。
之前楚河提出的军令加密法,已经开始在凉军内部广泛推广使用, 同时军策司内也成立了独立部门,专门研究加密和解密工作。
现在他正跟几个国家秘密谈判,意在卖出一笔高价来。
段颚婉拒了楚河的邀请,但命下人送来了几坛子好酒,聊表心意。
崔庆山他们那些老派核心,自然也不会来这里凑热闹,但王明伦还是让武志威代表他过来了。
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大人物,武志威显得有些紧张。
狄延胜还带来了一位新朋友,老八营之一,九里营主将储江。
这个储江的岁数要比狄延胜大一些,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和段颚差不多,之前都是选择明哲保身,不站在新老两派的任何一边。
经过狄延胜的多次游说,这位储将军终于是被说动,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在继承人一事上支持楚河。
其实除了那些热血的年轻人以外,凉军中鲜有人会真正支持激进的徐从虎。
只不过这两年严琛的表现实在是太差,无欲无求,没表现出半点能执掌一军的样子来,所以有些人就觉得还不如让徐从虎上位。
好在楚河从天而降,给了凉军一个更加优质、可靠的选择。
下人们在院子中间支了一张大桌,上面摆的菜虽然简单,但该有的下酒菜却是一样不落,花生米、酱牛肉、烧鸡烧鸭,还有一尾清炖大河鱼,不吃肉,只喝汤。
渠水三人组,再加上狄延胜、储江、武志威这三位客人,一共六人,围坐在桌旁,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他们喝着的同时,下人们则搬来了火炉,在一旁暖酒。
几杯暖乎乎的热酒下肚,气氛也开始热络起来,狄延胜拉着储江的手,对楚河说道:“总兵大人姓楚,我们老储也姓储,说起来,你们应该算是半个本家啊!”
众人闻言,顿时大笑。
“你们俩走一个!”
“对对对,必须干一个!”
楚河也哈哈笑着站起身,将自己的酒碗倒满,“那我就敬储将军一碗。”
储江闻言,赶忙也站起身来,双手举碗,与楚河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气氛更加热烈,虽然这几位都是凉军高层,但今天都是绝口不谈政事,只喝酒作乐。
性格豪爽的狄延胜,搂着还不太放得开的武志威,豪迈道:“老武啊,你要是在老王头那不舒心,那就来我们白羽营啊,我看过你的枪法,就凭你的本事,我绝对给你安排个副将当当,省着在那老头子手底下受气。”
武志威干笑两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之前王明伦确实对他有些意见,总是想让他把家传枪法倾囊授出,这难免增加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但从荆崎道回来之后,王明伦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善,多次暗示他要好好做事,将来还有机会更进一步,所以他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金甲营。
要是狄延胜这话早说半年,那他武志威肯定是一天都不带在金甲营多留的。但现在,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在金甲营,会有更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