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衙门的军费中先挪用十五万两,铁厂的建设终于启动了。
四
铁厂终于要出铁了。张之洞与湖北重要官员及各界头面人物来到铁厂,为出第一炉铁剪彩。天气很热,炼铁厂里就更热,官员们都穿着正式官服,一个个热得不停擦汗。蔡锡勇忙叫人为大员们打扇。
望着持着钢钎的工人走向炼铁炉,张之洞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就像看着孩子将要出世一样。
工人打开炼铁炉,耀眼的铁花飞溅出来,如春天盛开着各种花朵的花圃,又如灯节天空绽放的火树银花,煞是好看。
围观的人群欢叫起来。
转眼间,铁水如泉水喷涌出来,流成一条金色溪流,又如一条金龙在飞舞。
围观的人群又欢叫起来。
张之洞感慨万千,昏花的老眼竟涌出了泪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掩饰说是让烟气熏的。
在一旁的得力幕僚龚升平能体会到总督大人的心情。选址、招人、筹款、修建……总督为了铁厂事必躬亲,费尽心力。光是为选厂址,年近六旬、体弱多病的总督就冒着酷热,跑遍武汉三镇各个角落,累得腿脚都浮肿了。他对总督说:“香帅,如此盛典,不可无诗。您一定要赋诗志贺。”
四周的人都齐声赞同:“香帅应该赋诗。”“香帅赋诗一首吧。”
张之洞笑着说:“好吧,老夫就献丑了。”他开口吟道:
何缘七月又飞花?
天女试问此谁家。
化作金龙向天啸,
岂惧鬼魅窥中华。
蔡锡勇不由喝彩:“好诗,有气势、长志气。”
张之洞笑着摆手:“信口打油,助兴而已。”
在人堆里观看的仁梃也觉着父亲的诗挺有感染力量,他学着在心里作了一首,可觉着差得远,羞涩地笑着摇摇头。他又在心里想,我要在学堂好好学习外语和科技,毕业后到这铁厂效力,为父亲开辟的事业添砖加瓦。
五
武汉铁厂规模巨大,俄国皇太子访问中国还专门前来观看。世界一些大报也称赞这亚洲第一铁厂和张之洞总督的气魄。听着翻译读着外国报纸,张之洞脸上浮出笑容,中国近年在世界上显现的尽是受气挨打的形象,这回算是争了气、添了光!
可盛宣怀的话却像谶语一样围绕着这大铁厂。
铁厂投产后八个月,蔡锡勇向张之洞汇报。
“香帅,铁厂投产以来一直亏损,而且越来越严重。”
“原因在哪里?”张之洞捻着长长的胡须问。
“主要原因是产品成本高,销路也不好。”蔡锡勇看看总督,
“说详细些。”张之洞催促。
蔡锡勇却有些犹豫。
“你说话向来直爽,今天怎么嗫嚅起来?有什么说什么嘛。”张之洞又催促。
蔡锡勇于是接道:“煤和铁矿石从远处运来,运费很高。”
张之洞不吭声,这是个老问题了,厂址是自己选的。
蔡锡勇又说:“厂子的开支也很大。管理机构是比照官府衙门设立的,部门多,人员多,每月薪俸就要一大笔钱。管理人员都按朝廷官员定的级别,讲究官员派头,办事花费很大。出去办事要吃好住好。外面的人来厂里办事,都要摆席接待,一席就要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我要他们节省些,他们却说官府办事就是这样,我们都是道台级,知府级,不能失了身分。何况,比照官府的派头,我们已经俭省多了。”
张之洞仍不吭声。机构和官员设置依官府建制,是自己决定的。官办企业,就应按官府的体例办嘛。否则名不正言不顺。这样大的企业,部门头脑应该有较高品级,这样对外办事人家才能看重,企业也有面子。
“还有,”蔡锡勇又看看总督,硬着头皮说下去:“炼铁炉与大冶的矿石不配套,炼出的铁质量不够好。”
张之洞皱起眉头。他想起了当初选择从国外进口炼铁炉时,英国技师说要把大冶的矿石送到英国检验,以选择适合的炉子。当时被自己否决了。
“怎么?矿石还要送英国?这要花费多少时间和银子?俄国皇太子就要来参观,时间来不及了。”
“总督大人,炼铁炉与矿石不匹配要影响产品质量的。”英国技师坚持。
“没有那么严重吧?人可以吃细粮,但也能吃粗粮,炼铁炉就不行?我看过国内民间的小炼铁厂,什么矿石都能吃,炼出的都是铁嘛。”
“这不一样的,先进的大型炼铁炉与民间的小炼铁炉完全不一样的,它只能吃适合的粮食。”英国技师倔强的坚持。
“我想是可以适应的,我国南方人初到北方吃不惯苞谷面,高粱米,可习惯了就好了。”
“不一样的,不一样。”英国技师不知道怎样再解释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劲摆手。
“就这样吧,买国外最好的炼铁炉。我想不会有大问题的。”果断地拍板后,自己就忙着处理另一件紧急公务去了。
总督大人终止回忆,对蔡锡勇说:“若毅,你接着说。”
蔡锡勇刚才有些担心,接连揭总督大人的短,大人会不会发火?看到大人仍很镇定,他鼓起勇气说下去:“生产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