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虽然仍冰天雪地,集英殿上却繁花锦簇,一派春色。这时候殿内正香烟袅袅,仙乐阵阵。琥珀杯盛来御酒,玻璃盏倾满玉液。围桌的是金盘银盏,满盛着脍异烹鲜。满目是玉碗牙箸,觥筹交错。官家欢喜,金屈巵巡赐众官;侍者肃穆,数步里不闻声喘。左右军来来往往,儿舞队趋趋跄跄。
宴席开场,官家讲了几句温暖的话语,喜此次大案告破,庆黑山大捷,谢众文武出力,免不了众臣回一些口号,同吃了一杯。说到浓时,官家亲自走下御座,与夏枢密、包待制二人簪花,众人皆贺。
酒至半酣,赵祯遥问包拯这边道:“哪个是韩煦?”韩煦立刻稽首拜道:“末将便是。”赵祯看了看便笑道:“果然是瑶林琼树,金相玉质,模样有几分稚圭的影子,不愧是叔侄!”
韩琦正在远处吃酒,突然听见官家提他,立刻往这边看了一眼,点一下头。
只听见官家继续道:“朕明日将你调入京师,日后考一个武举,为国效力,如何?”韩煦立刻回复道:“多谢陛下的厚爱。只是末将先父曾撒血西北,因此无意入京,只愿守此大宋疆土。”旁边便有人告诉道:“韩将军之父没于边事。”
赵祯问了他家世,便道:“年少多经些历练也好。就是令祖、令尊当年,也是从县尉开始做起,后来终成国家柱石。你叔稚圭如今是枢密,当年也做过监丞、推官。将来护佑我大宋江山,还着落在你们年轻人身上!”遂叫各赐酒一杯,众人谢了。
赵祯又问:“朕听说有人生擒了黄胜,不知是在座的哪位将军?”李蛟将酒肉正噇得酣,忽然听见官家唤他,急忙用袖子抹一下嘴,喏一声道:“洒家便是。”众人都看了笑。赵祯叹道:“果然是壮士!不知道将军酒量如何?”当即便命人过去赐酒。李蛟一高兴,一骨辣将所赐御酒连饮了数杯。
赵祯欢喜,口内问道:“不知道将军什么名讳?所在何职?”李蛟便道:“官家问俺的名姓么?洒家叫李蛟,是延州青涧城的提辖官。因为过来东京送信,碰巧赶上了这一仗!”
赵祯听着李蛟这名儿,似有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这时候便有人低声提醒道:“当年种世衡施反间计,派人去假意投靠夏人,让元昊杀了野利旺荣,陛下还记得么?”
赵祯想起来便道:“我记得当年的上报说,派过去的是一个和尚,好像叫什么‘王光信’,挨了七日的毒打后,这才骗过了元昊,把旺荣、遇乞先后杀了。”
回话的道:“当年的那个‘王光信’,就是这李蛟化名的!”赵祯立刻不满道:“既然这李蛟有偌大的功劳,怎么到现在才是个提辖?虽然种世衡病逝了,没法举荐,难道其他人也不提么?让功臣没能得到升赏,这是宰相的疏忽了!”
回话的又道:“陛下不知道,本来已升了,怎奈这李蛟回回吃了酒惹祸,还顶撞上官,跟同僚们处的也不好,官职便降了好几次!不是上面人不肯提,实在是李蛟不适合掌兵!”
赵祯不同意便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们是看他绿林出身,故意刁难着不让升!”
当下说了几句后,官家便又转过脸来,笑着询问李蛟道:“朕问一句:倘若将军做了元帅,敌军来袭,该怎么应对?你对西北的战局有什么看法?”才刚李蛟已吃了个酒饱,也没个准备。宴席上官家突然发问,李蛟一时间没听明白,先呆怔半晌。
旁边人连连催促道:“李提辖,莫只顾吃酒,官家问话!你在边上的时间也不短了,赶紧说说,夏军打来了该怎么办?”
李蛟听见了众人催促,回复便道:“这事儿有甚么难的?蕃子们敢来几个人,洒家就敢宰他几个!按俺的意思,官家你当初就不该求和,求和个屁!大宋又不是没忠臣,做什么听信奸人的言语,拿着那些钱去哄弄他们?!你发句话儿,洒家豁出去脑袋不要,也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不单是我,西军所有人都跟俺一样!”
因为李蛟这番话儿,底下不少人都应和起来,让官家一时间没言语应付。这时候有官便笑道:“小儿之见,只好打杀。为大局上,当合则合,当伐则伐。有道是施恩用计,先礼后兵,遵照条例。我堂堂天朝上国,自然是出师有名方可进军。”
李蛟立刻跳将起来,唾那人道:“教狗咬住了脚后跟,兀自与它讲条例。鞑子蕃人,省得个屁!一骨辣杀将入去,夺了鸟地,叫贼驴们梦里也怕,才不敢来。”
便有人劝:“姚承旨,如何肯与蛞蝓辩论?有失身份。”李蛟知他不是好话,睁眼叫道:“捣你亲娘,朝廷的俸禄,养了你们这一班蠢虫,吃肥了就讲起身份了!快闭了鸟嘴,休放鸟屁!”
一听见李蛟话不好了,韩煦连忙拽住他劝道:“李大哥,大殿之上,有官家在,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怎好把出这关西手段来?”李蛟就着油手,口内仍道:“小乙哥莫拉洒家,惹怒了我,洒家便打他这般鸟则声。”众人纷纷评价道:“这等绿林豪侠,剪径强人,如何能用!”亦有那雅人嫌他远远避去的。
暂且不说李蛟喧哗。旁边袁虎推玉堂道:“你们别只顾着吃酒,先看看那边!真是一幅好风景!”玉堂远远看过去,见夏竦亲自为展昭簪花,众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