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了谢,寻路去了。
昨夜到了倒头便睡,早起又没吃点心,如今肚里饿的紧了。因赶时辰,张亢街上买了两个馒头,一头走,一头将馒头吃了。待他吃完,正巧走到御街北头。
张亢见时,那北头果是白矾楼,楼前扎了彩棚欢门,红杈子前正卖点心。张亢寻量酒打听了,果然初一、十五有文士过来,才刚已经来了许多人,正在四楼右手第三间阁里等着。张亢打听了这个信,径直便去。
这边张亢上了楼,寻到第三间济楚阁时,果然已有六七个人了。众人已习惯了陌生人来访,因此见他进来的时候,并不奇怪,仍旧讲些新词旧曲,说一些《兰亭》之优雅、《祭侄》之悲壮、《寒食》之忧怨,还有各地泉水烹茶的话。
张亢自己找了个座儿,毫不客气得就过去坐了,将袖中文章又拿出来,细细推敲研读了一遍,没甚么纰漏,肚里也就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人已经渐多,时机已到,张亢遂去高处立了,清了嗓音,口内言道:“不才是南京应天府推官,姓张,字公寿,名讳就唤作张亢。”有人听见了这个名儿,便问他道:“公寿的名讳,莫不是取自于韩愈的《送穷文》:‘矫矫亢亢,恶圆喜方’?”说毕还与人议论道:“看他这面相,确实是一个刚直的,有些韩文公风骨呢。”
说起来这事儿,张亢的兄长唤做张奎,按照其父张余庆的本意,张亢应该起起名叫张壁,希翼哥两个将来以名章传名于世。怎奈事情不凑巧,族中已有人叫张壁了,只好又改成了张亢了。既然有人这么问,张亢也就含混着答应。
接着张亢又继续道:“今日来此,且喜得见东京才俊。就当下变法这件事儿,不才写得文章一篇,有意分享,还望诸公能不吝赐教。”
张亢说毕,就从高台上跳下来,将袖里的文章拿出来,与众人一一分来看,口里面也一点没闲着,讲得全都是国家大事:如何正官,如何固邦;如何驭狄,如何严武。从贡赋盐铁到水陆商要,从轻重之术到蕃货市贸,一似新母荐儿一般滔滔不绝得讲开来,一时间根本就刹不住车儿。
张亢自己说得高兴,嘴巴一点儿停不下,讲得红光满面的,不晓得许多人已经在打瞌睡了。幸喜得这是一班斯文人,就算是厌烦张亢这厮,也不好贸然开口打断。若不巧撞上粗鲁的,只怕此时已动了手了。
众人等了很多时,张亢仍旧兴致不减,口内继续说话道:“蕃人商货悉仰于我,禁其私卖,将对蕃货贸统一官营,以轻重之术虚其府库。不规制时,难免有商贾发国难财,却衰了国家的府库…”
本来张亢出来的时候,众人心里面认为说,这张亢长得高大壮硕,虽然不俊,倒像个边塞诗人的模样。他写的诗、词,大概像高适、王昌龄、岑参、李贺、李益、杨炯、陈子昂之类的风格,找个嗓音悲壮的一唱,可能还真有一番韵味!
谁知道这厮既没有诗,也没有词,文章也写得让人半懂不懂的。上去之后,滔滔不绝讲了一通什么贡赋盐铁、水陆商要,这些东西,众人听得吃力不说,也不耐烦听。
沉闷之中,终于有个人憋不住,开口询问张亢道:“我见公寿青春年少,何以做得大府推官?”张亢回道:“此不奇怪。我不过将你等笙歌醉眠、花前月下的空闲,用在了读书进学上。”
因这个话儿,众人似乎被冒犯了,把张亢的字卷拿在手上,都窃窃私语,一时间无一个接话的。张亢终于发话毕,遂坐下了,自将茶来呷一口,就等别人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