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长得宽眉大眼,不似书生,倒有几分武官的气势。
他听到任韶春走近的脚步声后,未曾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瞧了任韶春一眼,问:“任三郎到此有何贵干?”
一句话,便听出这赵毅与旁人的不同来。
偌大的扬州府衙内,上至诸判官,下至寻常衙役,那对任韶春也都是毕恭毕敬,谦逊有加。再看赵毅,他这冷声冷脸,分明就是十分不欢迎任韶春。
“赵通判,这位是沈二娘子,昨日与大人一同审过吴卯案、旷野案,今日得知旷野案转到了赵通判的手底下,特来协助。”任韶春对赵毅这臭脸恍若不察,眉眼带笑地拱手道。
这是来时沈轻灵嘱咐任韶春说的话,目的便是以任秉义的身份来压赵毅,如此一来,即便赵毅不喜任韶春,不愿意旁人插手案子,想来也只会妥协。
“在下沈轻灵,见过赵通判。”沈轻灵同样扬着笑脸朝赵毅自我介绍。
不过,显然在赵毅这儿是不存在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他重重地搁下笔,脸色不佳地反问道:“大人可有写就手书?”
随便让一女子参政,于赵毅而言,简直是对他这身官袍的侮辱。
以前任韶春就不喜欢与赵毅打交道,一方面赵毅的脾气是府衙里最臭的,另一方面就是自从父亲开始提审旧案,赵毅就好像被点燃了愤怒的火焰。
想到这里,任韶春眼尾的余光瞥向沈轻灵,想求着沈轻灵开口解围。
沈轻灵见状,迈着步子走进厅内,嘴里说道:“如今大人正对着方楼自戕一案费尽神思,赵通判难道想要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麻烦大人?又或者说,赵通判是担心在下会左右您的判案思绪,让案子出现您不想要的结局?”
一番话夹枪带棒。
任韶春以为赵毅会发火,却没想到赵毅冷哼一声,重新提笔说:“既然是大人认同的人,那就请入座吧。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判案非同小可,不是什么绣花养鱼的玩乐之事。”
说到底,赵毅就是看不上女人。
只不过沈轻灵不与他计较,拂袖坐去了赵毅左边的长案后,又使着邵从去找随厅候命的判官要来纸与笔,边写边回道:“赵通判说言甚是,只是不知道除了这旷野一案外,大人可还有别的案子交予您?”
笔走龙蛇间,昨日沈轻灵看过的案情细节尽书其上。
赵毅一开始看沈轻灵落笔如胸有成竹,还略微带了些好奇,等看其洋洋洒洒一大篇写就,登时眼底难掩惊讶。心思百转千回后,赵毅赶忙将视线转回了自己面前的卷宗上,也就忘了回答沈轻灵方才的提问。
任韶春瞧见了赵毅眼神的变化,故意追问道:“赵通判,您手上可还有别的案子?”
想来赵毅除开瞧不起女人,还顶瞧不上任韶春,所以在任韶春吱声后,他抬头就是一瞪,喝问:“三郎,你若无事,便回你那春楼去,何必在此喧哗?”
对方既是上官,又是长辈。故而这任韶春即便是恼羞成怒,也不敢在明面上发作,只得跟个鹌鹑似的,与邵从一道站在沈轻灵身后。
写完案情疑点后,沈轻灵捏着纸张起身往赵毅那儿走,“赵通判,可否请您过目?这是在下昨日对旷野一案所抱有的疑虑,若与您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就省了来回折腾的功夫。”
有了昨日的提审,这第二日的主要任务就是复核案情里的疑点。
旷野自是不必再提上堂,不过死者的女儿周琅环和那两个护卫倒是有必要请过来一次。只是这事需要赵毅同意,所以沈轻灵先示弱,再以理服人,如若不成,最后就只能把任秉义搬出来了。
其实赵毅在看沈轻灵这长篇大论之前,心里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挑点儿刺出来,可真当他看到,不出三行,就已经让他大为震撼了。
容貌如此艳丽的女子,字迹却犹如狂士般豪放——
正中赵毅胃口。
沈轻灵观赵毅神情,就知道自己这剑走偏锋是走对了。从进门起看到赵毅这武将气度起,沈轻灵就已经想好了要以怎样的字来打动赵毅,故而她不找判断要拓印的草本,自行动笔。
常人都说字如其人,沈轻灵却能随意改型换形。
半晌后,赵毅嘴里吐出二字:
好字。
“谢赵通判赞赏。”沈轻灵交手一礼,其后眉眼一弯,轻声问道:“久闻赵通判博学多才,断案如神,赵通判可愿指点一二?写下这些,并非在下要班门弄斧,只是希望赵通判能明白在下的一番灼灼寻真之心。”
同样的话,若是任韶春来说,就显得有些刻意,有些溜须拍马,而换到沈轻灵身上,佐以她那诚挚的目光,竟是叫赵毅这样的木头也都为之动容。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毅反问:“旷野是你什么人?”
亲眼见到铁板一样的人物在三言两语间变得温和,邵从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其震撼于沈轻灵的长袖善舞,亦震撼于沈轻灵那好似永恒的从容。
甚至,邵从不得不怀疑,就算有把刀架在沈轻灵的脖子上,也不会叫沈轻灵改变脸色分毫。
任韶春就没邵从那样见多识广了,他光是看沈轻灵改变字迹就已经瞪大了眼睛,等到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