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沈轻灵看到狸奴后,得到了解答。
李朝依前朝制,对牢狱中的犯人一律采取针刺黥面之刑,又称黥刺,且因犯人罪状不同,黥刺的位置及所刺的字样排列的形状也有区别。
普通罪状,黥刺要在耳后;徒罪和流罪则是刺在额角或面颊,呈方块状;若为仗罪,黥刺便以环形列在脖颈后。
凡是重罪,必黥面,发配边塞。
狸奴束发在顶,皮肤白皙,所以那环形黥刺也格外扎眼。刚才走在狸奴后头时,沈轻灵粗略一扫,便瞧了个清楚,生年在左,罪名居中,刺时在右,是为杖罪。
再回想船上那些跑堂的伙计,一个个都是发髻长编在脑后,环于脖颈之上。如此一来,即便脖颈后有黥刺,也会被发辫所挡,无法看清。
灰袍男人遮住脸是不够的,因为他脖子上有黥刺,若放下头发,他船伙计的身份就会立刻被认出,可若他盘起头发,那黥刺就会暴露无遗。
而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谨慎如萧齐月,会在上船后不久就与灰袍男人接头。盖因灰袍男人本就是船上的伙计,只有在这时,他才有机会向萧齐月禀明近况,以便萧齐月行动。
沈轻灵在心里分析了一通,脸上却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狸奴缓缓收软剑入袖,尔后乖巧地扶着莫如兰,目光微敛,并不去直视沈轻灵。他身边的莫如兰倒像是顾虑着沈轻灵在场,并没有表露忧虑,只是耸了耸肩,转身拉着狸奴重新坐去了自己的矮桌后。
“你能找出是谁?”莫如兰单手拎着矮桌上的茶壶,十分豪迈地倒了两杯茶,“我这船的确荤素不忌,若要查出契丹人上船是为了什么,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溯源。”
莫如兰能说出这话,就是在默认与沈轻灵合作了。
闻言,沈轻灵面露微笑,回道:“只要莫老大许我在船上自由活动的权力,那么我自然可以为莫老大找出真相来。”
“哦?”莫如兰泰挑眉望着她,“只如此?那你大可不必来找我合作不是吗?即便我不允许,你作为客人,能去的地方也不少了。”
沈轻灵施施然起身。
她边往矮桌处走,边说:“既然说的是与莫老大合作,那自然就是有莫老大才能做的事,且事成之后,莫老大可以拎着契丹人的脑袋去府衙领赏,不必捎上我的名字。”
杀萧齐月是沈轻灵势在必得,但她不想在这种自己尚人微言轻的时候就出尽风头,因为那绝对会引来一系列不必要的纷扰。
看出沈轻灵不想彰功,莫如兰哈哈大笑,眼眸莹莹,嘴里说着:“沈姑娘真是玲珑心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果然,从一开始,莫如兰就知道沈轻灵的性命。
“莫老大说笑了,在莫老大面前,轻灵谈不上玲珑心思。”沈轻灵寒暄了几句,旋即切入正题,“还请莫老大将地图给我,并帮我标注出沿途可能停靠的码头,以及……”
名册。
明面上,莫如兰对上船的客人不设限制,且不用客人递交文书、下契,可沈轻灵清楚,如莫如兰这样遮掩着,以女子身份成就莫老大名声的人,必然不会放任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上她船的客人,势必会被她调查清楚。
而‘沈姑娘’一唤出口,既是莫如兰对沈轻灵的肯定,也是沈轻灵验证自己思虑的答案。
两个聪明人对坐饮茶,不一会儿,便将该合计的事透了底,并筹划出了一个计划,与几个以防万一的备选。
待到沈轻灵拿着地图从莫如兰的雅间出来时,门口那个小二已经不在了,再走不过百步,还没进饭堂,就先听到了外头的欢呼声,正是甲板那头传来的。
这时候已经过午,甲板上热闹极了,说书先生坐在长桌后口若悬河,前头围了一圈听故事的人。故事讲的是官家早年间在北疆驱胡的事迹,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内核还是真的,所以听者颇多。
人都聚去了甲板,饭堂倒是安静下来了,一眼望去,只有靠门口的角落里斜躺着个用玉扇遮面的白衣公子。
沈轻灵觉得这人好生奇怪,遂目不斜视地握着地图快步出了饭堂,却不成想,那本该是睡着的白衣公子居然不动声色地拾起玉扇,目送沈轻灵离开。
那厢,邵从等在饭堂外的廊道里,正急得有些焦虑。
他看到沈轻灵出来,连忙迎过去,压着声音问她:“你去见了船老大?没事吧?你和他做什么买卖了?他可愿意助你诛敌?”
少年心性,多少有些憋不住事。
“这是上层客舱的名册,我且收着。”沈轻灵回头看了眼饭堂的门,随即拉着邵从往前走,末了又从地图里抽出两份名册,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递给邵从,“你带着这份去下层客舱查一查,但凡有异动的,全都记下来。”
邵从大喜,忙双手接过。
沈轻灵又立刻嘱咐道:“在我不主动提及之前,你不要与你兄长说到此事。福叔、平娘他们也最好不要说。”
“为什么?”邵从困惑地问。
懒得与邵从解释那么多,沈轻灵便揉了揉额角,含糊的应付了几句,拉着他从廊道出去,直接上了三楼。临上到三楼时,甲板上恰好爆发出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