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就在“八音竹园”隔壁,但因为军事重地,地盘很大,外跨方圆几公里,容副司令坐车过去,还是用了五六分钟才到,好在赶了个正着,刚下车,客人的车队就远远来了。
众人下车后,容司令上前解释说四爷一时没有通知到,失礼失礼!
卢夫人晓得自己临时改变主意打乱了人家的安排,一时有些不周到也是有的,并不介意,依旧是之前那‘有凤来仪式’的微笑!
三公主更是混沌不明,刚刚在车上听说司令部的头儿姓容,哪里知道非‘容’乃‘戎’,更不知道面前这位容司令口中的‘四爷’是何许人也,她只晓得面前这位就是金鹤仪的乘龙快婿容司令!于是隔着面纱细细地端详这‘容司令’!
好司令!头大如鼓,眼大如铃、口大容拳,鼻大容蒜!年龄至少四十,身高至多六尺!
苍天唉!
如花似玉的金鹤仪唉!
心中长叹二声,三公主糟心不已。
……
罗副官见三公主神色有异,想是旅途劳顿,好在市长夫人也提前考虑到这一点,故将‘欢迎晚宴’定于第二日晚间再举行,抵沪头一日是没有任何派对安排的。
两位贵宾在众人的簇拥下住进“八音竹园”正中的那所乳白色花园洋房后,市长及市长夫人、领馆理事及夫人也不再取扰,纷纷告辞散去。
罗副官是最后离开的,之前安排好的保卫工作和后勤工作此时又重新做了部署,虽然“八音竹园”本身就是军事管制地,但为了妥善起见,还是由隔壁的司令部调来几支卫队临时驻扎,负责巡视工作。
部署完毕,看看时间尚早,他驾车去了57号,打算去向四爷汇报情况,怎料四爷仍然不在。去庶务科找四爷司机,没进门便看见司机正在喝茶看报,他没有上去询问,四爷遇刺后格外谨慎,外出时不通知警卫也不用司机,一律自己驾车。
可是今天四爷是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的,不会莫名走开啊?
正在纳罕间,却见廖生夹着一袋公文远远而来,二人寒暄一句,罗副官问说可曾见着四爷,廖生说:“四爷去“竹园”了。”
罗副官一愣,说:“我刚从那边过来,我怎么没见着?”
廖生拔了一支烟给他,说竹园那般大,遇不见也正常,不过转而又说:“四爷该是在后园吧。南京来了几位同僚,还有一个外国人,据说是四爷在德国时的旧友!三点的时候就过去了。”
罗副官也不耽搁了,与廖生对了个火告辞,作速去“八音竹园”。
八音竹园的后园有一道宽敞的后门,可以进车,后门钥匙只四爷有,所以他若从后门进去,是连竹园的传达室也未必能知晓的。
罗副官想今天做的事情尽是费力不讨功,先是安排好的饭店及警力全数取消,后又麦草遍寻四爷不见,怎知四爷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作速赶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西天彩霞绚烂,气温渐觉温柔,午后的毒热一过,人人都格外精神些个。
三公主沐浴一番之后,寂寥无趣,抱着一只叫‘珍妮’的雪白的毛毛狗走出洋房,放眼一看,绿树流披,满园翠色,好个清爽之地。
来时在汽车上听仰倪少爷说这‘八音园’有皇家园林般阔大,上海人惯叫它‘淞沪后花园’,此时望去,竟真是漫漫绿无垠,汪汪花如海……
闲步至后院碧水泉时,回首一望,竟记不真来时路,对此倒也不忧,虽然不曾带丫头出来陪伴,但是远近兼有园丁点缀,不愁返不回别墅。
独自继续漫行,听着淙淙泉音一路向里,先是一带丛林,又见一汪清溪,溪上一道竹筏,对岸两把竹椅,仆妇席地编着竹管、园丁傍溪撑着竹排,极目远眺,竟又是竹林深深。
这才想起来,这花园本就叫做‘八音竹园’,顾名思义,竹,才是这园子的主景。
果然,放足而行,远近皆是汪洋般的竹林,一脚踏进去,顿觉红尘荡尽、疲劳无踪。好一个清凉世界。
风过竹林,苏苏有声,她不由轻轻阖上眼睛,体味清风拂面的清洌缠绵。
可是隐约的,有朗朗笑语声穿水渡林而来,抱着‘珍妮’循声走去,却见林深处有一重花瓶式角门,由门而入,先是弯弯曲曲的花墙走廊,转弯不下五六回,才现一汪池塘,池内一泓碧水,镜子一般清亮,绕过池塘,又是一座八角门,转过此门,才见一座朝南的水阁。
水阁三面开窗,人语更加清亮。
她抱着珍妮上前,伏到窗槛上看去,才发现这水阁只是一道做成竹窗式样的屏障,里边并非屋宇,竟仍是漫漫竹林。
只是此竹林非彼竹林,是经过人工修葺的,显得干净明亮,竹林中央辟出一方绿地,三位男士席地而坐,高谈阔论。
她远远望着不能看清面貌,但大致辨得清上首是一位黑衣外国人,左首是一位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右首较为明亮,乃一袭白衣,虽眉貌不清,却也看得出俊逸非凡,仿佛一位白衣秀士。
正眯眼细看,那白衣人忽然一顿,仿佛觉出周边有异,立刻转脸,照直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这一看,让三公主怔住了。那张脸,蓦然让她想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