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闺蜜,就能背叛救国社。这是她早已料到的,而她能敲诈司马第一次,就能敲诈无数次,只要没钱就能想起这位金主,这是人性的恶根。
她能悟到这个道理,那位司马富商怎可能悟不到?又怎可能受她的威胁?
茹晓棠或许也未尝不知,只是抱有幻想,影响了判断,此时幻想被月儿戳破,她当真是怕了,她坐立不安,攥着手绢在地上来回走动。
最后她决定不冒险了,钱固然重要,但也得有命花啊!她想着最近张罗张罗赶快跑路,不过她对月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月儿给她和阿绪做个媒。她决定把自己嫁给阿绪,以前觉得不般配,可现如今无可挑剔了,如果阿绪愿意和她们一道走,她明天就和他拜天地。阿绪好歹是个男的,能给她们娘儿俩壮个胆,最关键的是阿绪勤快肯干活,手头还有一笔现成的款子,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了。
她托付完之后,补充道:“侬叫阿绪放心,吾并非走投无路拿伊当王八使,吾是认真的,而且,铜钿也还有几个,不是白靠。”
她说着把今天的当票和当来的几块银元拿出来。
月儿一愣,说:“侬不是没钱么?”
“有一件头饰,一直不舍得当掉,今朝出手了。”
月儿气得几乎拍案而起,深知自己之前的恻隐之心又错付了。茹晓棠根本已是无可救药,这几块大洋足够送一个高烧病人去就医,她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姆妈耽搁成聋子,这种人实根根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不是还有老绅士一事要询问,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晓棠,我今朝跟你来,是有一件别的事向你打听。”
茹晓棠见她忽然讲起官话,觉得不妙,她一向是发急或生气了才讲官话,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连忙道:“侬讲侬讲。”
“那间五金铺,除了你和阿来吴曼丽之外,还有其他人把它作为接头点吗?”
“有,我没见过人,但看到过他们开完会留下的烟蒂,就一次,当时我们刚从安徽逃难回来,到那里歇脚,发现了桌子上的烟蒂。”
月儿沉吟,心想看来还得再去盯梢那间五金铺。
然而茹晓棠忽然说:“不过那些人应该不是救国社的。”
月儿一怔,忙问:“你怎么知道?”
茹晓棠说:“你还记得57号围剿救国社那段时期吗?最大的一次围剿行动导致救国社全员逃亡,吴曼丽和阿来坐黑渡船逃往安徽时,我受了他们的裹挟,也被迫离开了上海一阵子。我就是在回来的第一天发现五金铺里有别人来过的。当时阿来看到烟蒂十分警惕,他和吴曼丽说我们三个是最早一批返沪的成员,怎么竟然有人已经在这里接过头?吴曼丽也很诧异,他俩当时就认定并非救国社成员。至于后面有没有确认那些人的身份,吾就不晓得了。”
月儿闻言沉吟,茹晓棠说的57号围剿行动就是周幼权受伤那次无疑。而42码假鞋潜入她卧房是五月初七,距周幼权事件大概有半个月。她敏锐地想到什么,连忙问:“你说你和阿来那段时间离开过上海?”
“对,在安徽躲了足有二十多天。”
月儿更加急切,问:“五月初七你们在哪里?上海还是安徽?”
茹晓棠想都不用想,说:“那肯定在安徽呀,端午没吃着粽子,第三天才买到,记得清清楚楚。”
端午的第三天,可不就是五月初七吗!
月儿心跳如雷,问:“阿来也在吗?”
“在。一天都没离开过,买粽子那天他怕我出去暴露行踪,还差点跟我翻脸。”
月儿一边心跳一边恐惧,潜入她卧房的完全可以确定是那个老绅士了!
她问:“救国社里老年成员多不多?”
此话问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心急才脱口而出,茹晓棠除了阿来和吴曼丽再没见过其他救国社成员,问了也是白问。
然而万万没想到茹晓棠竟答出极为关键的一个信息——
“怎么会有老的,救国社是青年社,他们说冀先生是年龄最大的,也才刚四十出头。”
月儿一怔:“青年社?”
“对啊,你可以去问四爷。”
月儿在心中分析:有一拨非救国社成员的人也曾涉足五金铺,而救国社没有老年人。那么完全可以确定老绅士不是救国社的人,这也同时印证了师兄电话里的那句话,她的脑际浮现那通电话——
「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有人跟踪你?”」
「可以说没有,但也可以说无时不有、无处不有。」
「救国社他们不肯放过你么?”」
「不,跟救国社没关系……」
「……」
月儿不寒而栗,想想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起身欲走,茹晓棠再次托付阿绪一事,她含糊答允。
从茹晓棠家出来后,她心事重重走岔了道,抬头看时竟是走进了渔阳里,退出来再拐弯,又一次走错,她索性抱着画轴到路边站下了,林映月,你不能心乱,你不能混沌,你必须保持清醒,因为你只有你,如师兄所说,你已不能相信所有人,现在连曾经信赖的阮生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只有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