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赌档赌钱,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今天凌晨离开。
杜某在上海滩有着非同一般的江湖地位,安保措施极其严密,虽然阿来是特工出身,但也不排除会有失手的可能性,一旦暗杀不成,杜某势必会查个水落石出,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救国社此次行动没有让更多人参与,就连今天实施暗杀,也只有阿来一人前来,可谓是单刀赴会。
此时是清晨六点多,百老汇路的周边从上海开埠起,就是日本侨民的聚居地,他们夜生活漫长,不惯早起,因而此时街巷无人,除了远处公和祥码头传来的汽笛声,便阗寂无声。
月儿这样青衣蓝裙的女学生置身于这样空荡的长街太过醒目,她尽量让自己隐身,看着缓缓行驶的黑车,心头踟蹰,追还是不追?
远处的钟楼显示距离八点钟尚早。一边是自己之前调查无果的线索,一边是算学竞赛,月儿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但意外的是,该车并不远行,在街口巡睃片刻,竟再次掉头返回来了。这次月儿从电光招牌的缝隙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开车的司机,正是那个断指人,他神色冷凝,忽然从车窗伸出一支枪。
“砰!砰!砰!”
断指男人对着正从旁边交错而过的一辆轿车连开三枪!
事情来得太突然,月儿吓得不轻,此时倒是不得不庆幸四爷曾经对她的训练,令她勉强稳住了心神。比之月儿,临街的日侨反而惊惶失措,衣衫不整地撩起窗扇观望。
阿来的行动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在他射出那三枪的同时,后面忽然冒出一辆车,二话不说朝他射击。
原来,阿来刚才射击的那辆车里坐着的并不是目标杜某。杜某作为名震上海滩的传奇大亨,出行一向谨慎,往往两辆车随行,只不过车距甚远,旁人看不出是同行车辆,前一辆车里是他的替身,后一辆才是杜某和保镖。刚才眼见有人向前一辆车射击,后一辆车立刻冲上来还击。
对射间,特工出身的阿来技胜一筹,射中了第二辆车里的三个人,然后果断开车逃遁。
街面上顿时恢复寂静,只留下两辆车歪歪斜斜地委顿在当路,鲜血从车门里渗出来。后面那辆车的车门忽然打开了,司机右腿中枪,强忍着疼痛打开后车门,咬着牙关坚持把一位中年男人架下车,中年男人身穿灰色长袍,身上不止一处中枪,但仍然强撑着。
司机说:转条街有家医院。
中年男人:“不行,虹口不是我们的地盘,不可大意,先找个偏僻的弄堂藏一下。”
二人正要离开,不经意间和一双大眼睛对视了一下——墙角处蜷缩着的一个小姑娘,只见她穿着学生装,大大的眼睛,因为惊吓而面无人色。
司机是跟随杜某多年的老江湖,不等老板发话,便拔出枪对准小姑娘。
“不想死,就马上跟我们走。”
他老板的名号在上海滩无人不知,若是事情出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没事,那里是他们的地盘,但坏就坏在这里是虹口,日本人聚集此处而外,一些在青帮手底下混不下去的人也退居此地,所以,老板的身份一旦暴露,有心人不唯不会相救,恐怕还会趁机加害。他们不能不多个心眼,把这个目击者带走,以防她对人讲出他二人的去向。
月儿想要分辩,但司机的枪口阻止了她。
三人往偏僻的地方撤退,月儿在前,司机架着中年男人在后,司机的枪口始终对着月儿的后背。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拐入一条十分偏僻的死胡同,周边住户稀少,更重要的是司机和中年男人的伤全都坚持不住了,于是终于停下来。
等司机把杜先生放下来,靠墙坐在地上后,月儿惶急地道:“我今朝有很重要的事体,请你们放我离开,这个藏身之地我绝对不会对第三人讲。”
“你是什么人?”中年男人血流如注,却强忍着问出口。
“我只是一个学生。”
“为什么会带有枪?”中年男人道。
月儿一愣,“我没有枪。”
中年男人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冷然看向月儿的书袋,原来,之前月儿蹲在事发现场时,书袋丢在了地上,虽然没有洒掉东西,但有个黑洞洞的枪管露了出来,杜某这样的老江湖第一眼便看到了。
月儿在他看向自己书袋的瞬间就忽然明白了,她连忙把书袋一股脑倾倒个干净,乒乒乓乓、书本纸笔,缠着医用白胶布的废旧针管、万精油、针线盒、仁丹、小粉盒子、小梳子、铅笔刀、一把枪……
对,确实有一把枪,不过不是真枪,是四爷做的手工,这是她和四爷决裂后唯一带走的东西,为的是回家晚的时候偶尔能壮个胆。
“这不是真枪,不信你们看。”她蹲身把枪横放,然后从地上推过去。
司机半信半疑,拿过去扣了扣扳机,才发现是个以假乱真的玩具。
他的老板此时放心了,忽然不再强打精神,任凭意识渐渐脱离大脑。
司机发现老板异状,急忙低唤:“杜先生,杜先生?”
月儿明白这位杜先生是因流血过多出现了昏迷的前兆,她学过的急救护理知识完全可以帮他进行止血操作,但远处整点报时的钟声嗡嗡作响,竞赛就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