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议事厅,主位上,墨驰华一身藏蓝锦缎长袍,俊眉修目,威仪外露。此刻慵懒的掀起眼皮环视众人,忽然手中茶杯轻轻一磕,只是细微的一声,所有人不由一惊,纷纷收敛气息,低垂眉目。
“我的话,诸位可有异议?”
明眼人都听得出,这分明是不容有异的口气。
生于这样的家族,婚姻便注定要被家族利益捆绑,身不由己。一个青楼女子嫁入墨家,各房长辈已经难以忍受,可谁让那墨驰华本事大,迫于压力才勉强答应他迎娶那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却变本加厉,要求将那个女人的名字以墨家主母的身份写入族谱。
所有人对此都竭力反对,几乎一面倒的指责墨驰华大逆不道,侮辱家门。
墨驰华懒散的听着众人无休无止的谴责和议论,安静的不说一句话,好像他们口中那个不忠不孝离经叛道的人是别人。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像父亲那样,一肩担起家族的责任,倾尽自己的全力让制镜世家的名声远扬天下,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代价,做那在家族威逼之下委曲求全之人。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他屈起手指,在桌上懒散地敲了两下,“四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我要一场全城最轰动的婚礼。”
墨为敬喝了口茶,看向墨驰华,“我有几句话,不知贤侄愿不愿意听?”
“哦?二伯父说说看?”
“墨家是享誉江南的第一世家,古来就重名誉,若墨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是一青楼出身的女子,且不说这等身份无法为家族带来任何益处,难以彰显我墨家在江南世家中的显赫地位,只说那女子嫁进来后必定要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协助你管家,可她的身份首先便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不能令墨家上下信服,又该如何打理好这偌大的家业?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些事,我自有考量,二伯父放心。”
“我如何放得下心?四弟去世得早,你接过掌印时不过一个未及冠的娃娃,这些年你撑持墨家,到底受了多少苦,我可是看在眼里的......我不过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过的轻松些,娶个世家女子,知书达理,贤能体贴,还有她娘家人的帮持,岂不两全其美?那女人给你的不过只是一时之乐罢了......听伯父一句,娶妻娶贤,这日子才好过,莫要走了我的旧路......”
墨驰华一挥手,打断了墨为敬的话,“二伯父,我知道你对驰华关心之切,句句肺腑,我感激不尽,但婚姻一事,我自有主张。不管日后是苦是乐,我亦不悔今日选择。”
闻言,议事厅的空气静了静,墨驰华扫一眼欲言又止的众人,沉声道,“好了,此事就议到此处,诸位散了吧。”
四月初七,注定是个热闹非凡的日子。
天色将亮,段遇洳就在一干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打扮,披上红装,盖上盖头,端坐房中等待迎亲之人的唢呐声传遍吴城千门万户。距离良辰还有一段时间,她却有些坐不住了,时间越近,心里就越发紧张,从认识墨驰华到今天,已经两年四个月过去,她终于要如愿以偿,如何不紧张?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透过一层红纱,她看见一个身材纤瘦娇小的影子推开门朝她走来,看清模样,竟是多日未见的墨镜姬。
她微笑道,“镜姬妹妹可是在前厅待得无聊,所以跑来此处?”
墨镜姬站到她面前,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抱着手臂笑道,“我来看看春香楼的头牌歌姬穿上红嫁衣是何模样,啧,果然很美,难怪就算所有人都反对这门婚事,我哥也要娶你。”
段遇洳拧眉道,“你到这儿来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话,不如还是到前厅找你的姊妹们吧,或许就不会这么无聊。”
“是很无聊,不过很快就会有好玩的事发生了,你且在这里好生坐着,想必我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很是期待接下来的事情呢。”说完这句话,她笑了笑,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
笑声回荡在房间中,段遇洳垂着眼,听得出墨镜姬这句话有不同寻常的意味,金线缠边的衣袖已经被她捏得起了褶,她柳眉轻蹙,凤目半阖。墨镜姬的话,让她心头登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外面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她所在的这个房间,处处洋溢着喜庆之色,两对大红蜡烛摇曳着烛火,写着喜字的灯笼挂于窗户两侧,这时,在她低眉神游的时候,一个模糊人影忽然从窗外探了下脑袋,似乎想要看一眼屋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却又消失不见。
段遇洳西心生疑惑,正要起身走到窗边,想看看那人探头探脑意欲何为,却只走了两步,方才那模糊的人影倏然从窗外飘了进来,像一阵风,更像一个鬼魅,刹那间就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被迫仰起头,瞪大的双眼中浮现出濒死的恐惧。
即便生死一线的时刻,她也能分辨出,房间里对她下杀手的黑影,分明不是人......可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段遇洳张开嘴,只是这次,她无法向任何人求救了。
窗外忽然拔地而起一声嘹亮的唢呐声,紧接着是一阵响过一阵的锣鼓喧天声。段遇洳眼角流出一滴泪,唇角却勾起了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