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道,“这不是合情合理吗?”
有天族十方天兵天将压阵,魔族弹丸之地,如何抵抗?
魔族必败。
早在长琴的计算内。
两军交战,最无辜的是普通百姓。为保双方平民伤害最少,长琴早先就向天帝请命,亲自率领十万天兵在地府布下罗网,待魔君受《天行策》引诱而来,将其一举擒获。如此,魔族群龙无首,天族将会不战而屈人之兵。
魔君此人是精明的老狐狸。要引狐狸入洞,得抛出兔子。因此长琴在仙魔大战前,就放出消息,有颠倒乾坤之力的《天行策》就藏在地府阴阳谷。
魔君心里清楚,魔族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天族硬拼,如果不能借助《天行策》的强大力量,胜算十不足一。
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潜入地府盗《天行策》,便是存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只要能多一分胜算,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
“合理?哪里合理!”风炽挣扎起来,用风箱一样嘶哑的嗓子冲他笑,“你们天族是六道主宰,我魔族就该沦为畜牲,活得猪狗不如?过去几千年,魔道中人见了天族中人,就像过街老鼠,被打被欺,万千族众被追赶得无寄身之所,只得挤在这弹丸之地,卑贱偷生。可就连这弹丸之地,在你们眼里也是偷来抢来的,你们说这里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要替天行道,赶尽杀绝。你们有没有想过,当生存都成为一种恩赐的时候,谁还在乎那不值钱的仁义道德?合理是个笑话,这世上一切‘合理’都是你们定的!”
长琴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齐,“风炽,你错了。自古正邪不两立,若非魔族中不少人为修行捷径,肆意戕害人命,为抢占地盘杀得人间怨气四起,闹得天地不容,自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天族出手,只是为千万生灵能活在一个清平安稳的人世。从来不是针对魔族。”
“好一番义正言辞,人间需要清平盛世,魔族何尝不需要百代延绵。同是生灵,为何就没有我魔族的一席之地?”风炽“呸”出一嘴的血沫子,胸膛起伏,艰难的撑着地板站起身,对长琴露出杀机四溢的目光,“夺走我们生存的家园,连生存的机会也要全部夺走,满口仁义道德,你们根本就是一帮强取豪夺的盗匪!”
“闭嘴。”
断剑被长琴握紧,一丝狠厉刺向风炽。
“你不知道吗,就在刚才,魔域所有族众,被你父亲杀得一个不剩。魔族,灭了,呵呵,呵呵,全死光了!”
风炽笑得像个疯子,一步一颠,乌发随着剧烈颤抖的身体一寸寸变得灰白。绝望的白。
笑容滞涩。
眼角的泪变成红色的血珠。
何为心灰意冷?
一个人的眼睛里没了光,彻底黑下去,沉下去。
风炽的身体高大壮硕,此时此地竟无声的萎顿,好似变成一棵苍老的枯藤,萎顿在地上,一点点回光返照的生机都没有。
长琴半晌没说话。忽然,他负手转身,似是不忍心再看这个豪情万丈的人一下子腐朽枯烂。
风炽油尽灯枯,躺在地上,目光却死死盯着长琴。
长琴叹口气,俯身去看他。
“你还有何话?”
风炽眼角的泪仍在流淌,他缓缓摇头,嘴唇干裂破皮,艰涩的说出一句话,“风临,我儿,让他平安长大,远离,远离是非。”
“这事……”长琴闭上双眼,沉默良久,才下了决心,“我会考虑。”
风炽嘴角抽搐,咳嗽两声,颤颤的伸出手,一把搭住长琴的手腕,用力抓住,紧得长琴蹙起了眉。
他想抽开手,却在这时一股力量从风炽体内传到长琴体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才死去不久的人的回忆。
这个人是风炽的妻子,魔后阿瓦娜。
她临死前将所见所感悉数融进自己的一缕魂魄中,死后这缕魂魄循着本能找到魔君。
那时魔君正在与长琴激战,最关键的时刻,因这缕爱妻的魂魄融入他的体内,他见到魔域满城百姓被屠杀殆尽的惨景,听到妻子临终时对自己唱起的那首歌谣……他的心在那一刹就被撕裂了。
就是心智最坚韧的男人,得知国破家亡的一刻,谁也无心恋战。那将要刺中长琴心口的碧峰白刃剑,因为这一霎失神,错失良机,被长琴用焦尾古琴挡住了。
风炽还没从震惊与心痛中抽身出来,胸膛就被长琴干净利索的戳出三个窟窿。
不是他年迈眼花,技不如人,是惨剧来得太猝不及防。
“败了就是失败了,我无话可说……可是我要你看看,我要你看清楚,你口中除魔卫道的天族都做了什么,你大义凛然的父亲都干了什么!”
屠城!
烽火燃烧,废墟之上,满城百姓,被铁骑杀得人头滚滚,哀号撼天动地!
“一点活路都不留!一点生机也要掐灭!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就是胜者王败者寇,赶尽杀绝吗?”
“……”
悬在风炽头上的利剑,将长琴的手掌刮得鲜血淋淋。
魔族百万人,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多少母亲,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那首出自魔后之口的童谣,贴在他耳畔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