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凛清合上卷宗:“王廷尉,齐国公府的案结我已经写完了。”
王廷尉赞许道:“这次若非你们及时拿出证据,月氏也不能那么快定罪。”
曲馀清却道:“私下里,胡右平曾说,这桩案子另有蹊跷,我虽然并不觉得,但——”
王廷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桩案子已经结了,这是陛下的意思,有些时候,答案不是最重要的是,重要的是,那是陛下要的结果。”
胡凛清耳边却陡然响起顾怜幽的话。
”……世上有三种大臣,忠臣,奸臣,和清流…这三者之中,只有清流为自己心中之法而活,忠臣奸臣,都是为陛下而活,因为他们都是臣,可法度极刚,朝堂之中,需要清流来坐镇,这个位置就是廷尉。”
“山河法家之首,一朝规则由他死守,一立直标,终无曲影,他就是那杆直标,一点都不可以曲折……”
胡凛清不自觉握紧了卷宗:“廷尉大人,您是法家之首,不当对案件如此以世故行事,那是治粟内史的行事周章,却不能是廷尉的,若是顾御史今日在此,定不会轻易结案,此事事关重大——”
王廷尉却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胡凛清:“这是陛下的意思,臣子不可违抗。”
胡凛清还想说,曲馀清暗暗按住了他的手:“廷尉大人说得是。”
王廷尉深深看了一眼胡凛清,转身离去。
曲馀清提醒道:“人微言轻,不可喧哗,容易引来事端,此事我们私下再议。”
胡凛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只是对于齐国公府一事,实在太过气愤。”
曲馀清却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关心则乱。”
他拿起胡凛清放在一旁的卷宗,起身往外走。
胡凛清蓦然反应过来他那句关心则乱是什么意思,他的耳根竟不自觉地红了。
曲馀清忽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凛清,有些时候,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就应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告诉她,而不是自己默默奔走,替她找证据,你贴身藏着的那份兵防卷册抄本,对她来说很有用,可你不说你在帮她,她是感觉不到的。”
胡凛清的脚步停滞在原地。
曲馀清轻声道:“我今日要去替顾家三小姐抬棺,你万事自己斟酌。”
大周的规矩,过身之后,只有女婿和儿子可以帮忙抬棺。
曲馀清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身白衣似雪。
胡凛清贴着心口藏的那份兵防图,在心口莫名地发热,心脏都在不自觉地砰砰乱跳。
他忽然像是醒悟似的,拔步走向外面。
齐国公府。
江竹喧蹲下身来,轻轻摸着眼前小男孩的头:“你愿意做姐姐的儿子吗?”
小男孩低着头,犹豫片刻,示意江竹喧附耳过来说悄悄话。
小男孩小心翼翼低声道:“大夫人对我很坏,常常打我,不给我饭吃,我娘是被骗来的,也给打死了,爹不管我,只管大夫人生的哥哥,如果你能保护我,我愿意留下来,当你的儿子。”
一旁的女人和男人看着小孩和江竹喧说悄悄话,心里是又惊又急,生怕他说些坏话。
江竹喧的心莫名地一酸,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却害怕地拉了拉她的手,摇着头道:“我其实不是男孩子。”
江竹喧眉头微皱,一旁的男人和女人面色急变:“你胡说什么。”
江竹喧一个冰冷的眼神飘过来,那女人却急忙摆出笑脸:“江小姐,您别听孩子胡说。”
小男孩却害怕地躲在江竹喧身后:“可是我真的…不是男孩子。”
江竹喧却冷声道:“来的时候,你们再三说明是男孩,男女如此容易分清楚,难不成还要我当场找人验了戳穿你们?”
女人的面色难看,拉过那孩子就要打:“你个贱蹄子!叫你装一时,偏瞎叫唤,五百两银子都被你叫魂叫飞了!”
江竹喧的下人一把抓住女人堆里手,把孩子拉开。
江竹喧看向孩子,孩子哭得涕泗横流,害怕得浑身发抖。
女人还在骂骂咧咧,江竹喧面色一沉:“拿五百两银子,把他们轰出府去,若非要找过继,我也绝不会找上这样蛮横无理的亲戚。”
女人和男人一听还有五百两,喜出望外,又开始吹起孩子的好来:“这孩子虽是个姑娘,但干活手脚利落着呢,你要是让她给您收拾书房,当个杂使,都比在外面买丫头强,往后她就是您的奴仆,您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会吭声的。”
江竹喧冷声喝道:“够了!”
“平日里你们竟然对这个孩子打骂不休,才会让孩子不敢吭声反抗,管家,去请官府来,治治这对歹毒的父母!”
那女人接过银子却反了目:“我们家的孩子,要打要骂都是我们家里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做主,你不过就是仗势欺人,这样大的派头,你活该满门被灭!”
江竹喧的眸子猛然紧缩。
一道声音却从外面传来:“大周律法有言,正室重刑欺虐妾生子者,杖五十。卖他人之子,杖一百。”
声音冷厉而坚毅,让人不敢忽视。
江竹喧看向门口,胡凛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