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明微微隐没在渐暗的天边。桃花心木的低窗,竹帘半卷,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廊前桂子香气依稀纠缠,一株亭亭如盖的桂树半遮庭院,暗香浮动,只是醉人。
卿尘扭头望向窗外,终于被那若有若无的淡香吸引,推门而出。
新月一痕,无垠清远,四周静谧如梦,仿佛能听到朵朵桂花在夜色深处悄然绽放,清风穿过树梢,流连忘返。
隔着月色,闲玉湖上的灯火似是漂浮在极远的地方。湛王府今日热闹非常,她刻意地躲开了去,独自回房,苍穹深处有着另外一个世界,每每仰首凝望,似乎那里才真正属于她。
正站在树下发愣,突然有东西脸侧前晃过,卿尘吃了一惊,未回头便听到阵爽朗的笑声,只见夜天漓懒洋洋地以手撑树,随手将一枝桂花丢了来,笑问,“想什么呢?神游太虚,再看便飞上月亮成仙了。”
卿尘经过这些日子,已经和他十分熟悉:“你不在凝翠亭怎么跑来这里了?”
夜天漓挑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凝翠亭那儿有什么意思?父皇今天也在,闷得人要命。走,我带你去找好酒喝,七皇兄这儿最好的酒是府里自己酿的荷叶酒,不比天都桃夭差。”
提起那荷叶酒卿尘立刻觉得脸上发烧,幸好天色昏暗夜天漓看不清楚,她坚决摇头:“我不喝酒。”
夜天漓也不管,拖了她便走:“尝尝怕什么?”
卿尘轻声道:“陪你找酒看你喝酒都行,但我不喝!”
“偷来的酒格外香,不信一会儿你试试看。”夜天漓笑得贼兮兮的,哪儿有半分王爷的样子。他对湛王府倒熟门熟路,放轻步子七弯八拐净挑安静的地方走,竟一路都没遇上人。
花影重重,两人转到个花墙拐角处,突然听到对面过来脚步声,声音既乱且急。夜天漓闻声伸手要拽卿尘躲开,那边却匆忙转出几个人,当前一人走得甚急,冷不防便撞在卿尘身上。
卿尘没想到有人如此冒失,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幸而夜天漓在身后及时一扶,还没看清来人,对方已怒喝:“混账!瞎了眼了?”
卿尘听着这无礼的言语没出声,只是凤目微挑,淡淡打量来人。那人一时没看见夜天漓站在灯影里,只当卿尘是湛王府中的侍女,见她既不行礼也不说话,心中火起,抬手便向她脸上扇去。
“三皇兄!”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喝止,夜天漓一步挡在了卿尘身前,另外却是夜天湛将那人拦下。和卿尘撞了个满怀的,正是和当今太子一母同胞,如今被封为济王的三皇子夜天济。
夜天湛陪在济王身边,神色温润如常,细看去却似乎微带着些焦急,扭头问卿尘:“没事吧?”
卿尘听他叫三皇兄,便想到这是济王,今天这日子不好扫兴,于是轻轻摇头。
济王当时便一愣,惩戒个侍女,不想两个弟弟竟都拦他。再打量卿尘,见她神情淡淡,夜色下看不甚清晰,白衣素裙,容颜平常,但眉眼中却自有一种不屈于人的高洁气度。方要开口相询,前方闹哄哄的一群人奔过来,当先有人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几个女官跟着急得乱抹泪。这孩子正是济王膝下独子元廷,方才偷溜出宴席自己去玩,不知怎么竟晕倒了,济王他们正是知道了这事,才从前面匆忙赶来。
济王见儿子这般模样,也顾不得其他,急对身边人喝道:“御医呢,怎么还没到?”
夜天湛劝道:“皇兄少安毋躁,已去传御医了。”
夜天漓见元廷呼吸微弱,看情形竟不是很好,轻声对卿尘道:“我们的酒是泡汤了,三皇兄方才定是心里着急才莽撞了些,你也别放在心上。”
卿尘对他笑了笑表示算了,抬眼打量元廷的情况,不由吃惊:“咦?”
“怎么了?”夜天漓问道。
“好像是剧毒引起的窒息。”卿尘见元廷呼吸急促,身子不断抽搐,忍不住轻轻一拉夜天湛,“让我看看。”
夜天湛想起她通晓医术,侧身让开。卿尘上前拨看元廷眼睑,眉心微紧,“是误食了毒草,得赶紧用药去了毒性,不然危险。”说着伸手将元廷反抱过来,在他身上寻到几处穴位依次按下。元廷小小的身子一抖,“哇”地便呛咳出来,顿时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大半。
济王见元廷吐得奄奄一息,不由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夜天湛拦住他,“皇兄不妨信她。”跟着吩咐女官将元廷抱进房内,卿尘就着书案写了张方子,命人速速前去煎药,又令元廷喝了不少清水,再催他吐了一回。
过不多时内侍端了药来,卿尘着女官帮忙喂元廷服下,不过稍会,元廷身子微暖,呼吸也似顺畅了许多。这时宫中御医匆忙赶到,卿尘松了口气,便让到一旁。御医诊后擦了把汗道:“万幸万幸,这是误食了曼陀罗毒草,幸好施救得及时,否则世子年幼体弱,再晚一点可就没救了。”
卿尘见元廷已无大碍,又有御医在旁,便悄悄起身离开。夜天漓抬眼看见要喊她,却见夜天湛已转身跟去,便笑了笑作罢。
夜风送来湖水潮湿的味道,将忙乱的气氛舒缓几分。卿尘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夜天湛含笑看着自己,目光在夜色下温润而柔和,亦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