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婢女出现了,大家四散出一条甬道。
小烛紧紧张张地走过去,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刚才闭着眼睛干什么呢?”
“奴婢……在许愿。”察觉到这个行径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她紧接着用生硬的语气给稍微美化了下,“大年三十,对着美丽的烟花,许下新年愿望。”
“对烟花许愿?”林沐濯认真思索了一番,印象中并无相关典故,便问,“昙花一现的东西能帮你达成什么愿望?”
“将军此言差矣。愿望,重在许愿者想要表达的美好心意,就像烟花能带给人们欢乐一样。它跟时辰长短没有关系。”小烛振振有词的反驳,一不留神就忽略掉了周遭投射过来的强烈注目礼。
小丫环不成体统顶撞主子,将军大人竟也习以为常,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权威受到挑战的不悦,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许了什么愿?说来听听。”
她许的愿……小烛突然涨红脸,瞧了瞧围成半圆的人群,坚定地为自己鼓劲——打死不能说!
“嗯……说出来就不灵了。”还好院中烛火不明,将军应察觉不到她的异状,小烛胡乱编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但她恐怕忘了,所有上位者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态,那就是可以忍受别人不同的意见,却绝不能接受自己被糊弄被无视。
将军大人的语调当即沉了八度:“让你说你就说。”
小烛缩缩脖子,只好瞎掰道:“奴婢……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这个也不算全瞎说,没看她动不动就身陷险境飞来横祸吗,给自己求个平安是不是很有必要?
她觉得有道理,其他人可不觉得!
一个奴婢,伺候人的,偏偏想活一百岁那么长,难道她伺候人没够?
古怪的女婢,果然名不虚传!
可能是大伙儿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太明显,逼得小烛不得不重新反思刚才那个随口一说的愿望。
这一思,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失误!
她怎么能只给自己许愿命长?主子不用管了吗?作为一个从来都把阿谀奉承放在工作首位的奴婢,她这么粗心大意可是要砸了金字招牌的!
连忙加上一句:“此乃其一!”
“说其二吧!”林沐濯也不啰嗦。
小烛马上笑成一朵花:“其二自然是希望将军大人能长命千岁啦!”
一个声音说,因循守旧,毫无新意;另一个声音说,潦草塞责,敷衍至极!
旁听之众集体对她嗤之以鼻,心说,这马屁拍的也没技术含量了!
然而,将军大人的关注点又岂会同那些俗人一般!
林沐濯皱了皱眉头,掐指算来:“本将军活千岁,你活百岁,那中间差的九百年,谁来伺候?”
“……”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重点吗?这是问题吗?这是值得讨论的中心思想吗?在场诸人脸色抽搐,什么想法都震飞了。
小烛也被问的一愣一愣。她的本意是想表现对将军的无限崇敬与爱戴,绝不是为了自己偷懒摸鱼……
难得面对她一张笨嘴拙舌的吃瘪脸,林沐濯忽而心情大好,美眸流转姿韵卓绝,一派施施然的口吻道:“看在你忠心侍主的份儿上,本将军许你第三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还、还要有愿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编一个愿望不够,编两个也不够,现在还要编出第三个!
小烛特别想找面墙靠着,她怕自己用脑过度,猝死。
没人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所以大家都把她呆若木鸡的表现当成应激反应,毕竟北苍国镇国将军的允诺可是千金难买富贵难求。
这一认知得到了林大将军的充分认可。他想,既然那丫头如此感恩戴德不知所措,就暂且留些时日给她慢慢考虑吧!
“得了,这愿望先搁着,等你日后想要什么再同本将军说。”林沐濯捋一捋衣襟,又拂了拂袖口,率先结束这个话题。
小烛这才获得些许喘息之机,赶紧多谢将军美意。
烟花继续盛开,美景持续诱人,年三十的喜悦充斥在每个人心间。
唯独小烛,越想越不是滋味,不久就陷入深深地自我检讨:她这两年受的刺激有点多,可能正因如此,导致她揣摩上意的能力越来越弱,完全找不回以前的机灵劲儿。很多时候,将军想什么,她一点也猜不透!
唉,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奴婢,注定是要被早早淘汰的!
坠着一颗心回到营区,跟平日的森然气氛无甚不同,这种只需要严肃有序不需要色彩加持的地方,永远冷冷冰冰各司其职。
入口的岗哨一丝不苟,即使明知车驾是将军的,依然查了个仔仔细细。
查完后,恭敬地行礼,沉声道:“卑职叨扰了。放行!”
前方两排宽大笨重的鹿砦在十来个士兵合力拖动下慢慢挪开一车的距离。
三辆马车顺着这道缝儿陆续驶进去,入眼一片乌七八黑,四周静悄悄的。
穿过兵器库和放置重型武器的场院就是占地十几亩的校场。平时这些军机要地都有兵士把守,不过今日一路驶来草木皆无,实在叫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