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事已高,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脸上的褶子三层粉也盖不住,幸得珠光宝气镶满全身,行止之间颇有些熠熠生辉之感。
老人家见着出人头地的曾孙,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口中不住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旁众多女眷们皆微垂头颅露出羞涩而拘谨的浅笑。
里里外外,数重人墙,万众瞩目之所在,便是一身玄色衮服加身,威震四方的镇国大将军。
江岸的风,猎猎地吹,鼓动着他衣饰上的四爪猛蟒张牙舞爪,好似活了一般,凭添几分肃杀凛冽。
然则,气势是逼人的,情态却是和悦的。
总喜欢摆“本将军”官架子的人其实并不难相处,尤其在面对自己的亲祖奶奶时更显温良雅厚。
小烛远远瞧着,真是一副曾慈孙孝阖家团圆的好光景。
将军年年衣锦还乡,跟的仆役,带的器物,大车小车装都不下。
林家虽为当地旺户,一时之间也容纳不了这许多,大前年林沐濯便买下离祖宅不远的地皮另盖了一片屋舍,取名“晖园”。
两处宅子只隔几条街,林沐濯先送祖奶奶回家,然后就领着自己的人马晃晃悠悠回了晖园。
园内占地之广比起将军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装潢上不以气派为主,反而偏南诏雅风,涓涓细流丝竹陶写,如小家碧玉,旨在清幽。
不得不说一句,将军大人的品味,包罗万象啊!
晖园也配有一位管家,姓尤,受祖奶奶赏识,特地从身边拨过来。
尤管家年岁也不小了,但身体硬朗,为人厚道,平日里很得人心。
他带领园中小厮们守在门前翘首以盼,将军车驾刚一露头,他们这边已跪了一地。
待文渊将老管家扶起,其他众人才跟着起身。
老管家看着将军大人,关切地说:“一年未见,将军似乎……清减了。”
不可能!前些日子,文渊哥哥还说将军的腰扣扩大了一格。
小烛现在最听不得别人说将军瘦了,好好的将军,没痛没灾,忽然瘦了,那定是伙食不好,要追究厨娘责任的!
这个锅她不背,根本没瘦,明明胖了几分才对!
小烛在一旁腹诽不已。
“清减倒好,本将军只怕臃肿起来跨不上马儿可糟了。”林沐濯难得凑趣地说。
文渊也笑道:“尤管家定是挂念将军过度,眼花了。您老还不知道,新来的厨子甚合将军心意,将军每顿比先前能多吃不少呢!”
“如此最好不过。”尤管家欣慰地笑笑,“敢问这趟出门,厨公是否随行在列,老奴先行认识一番,好做安排。”
“厨公可不敢当,是个厨娘。”文渊把小烛从人群中喊出来。
尤管家看见她,一脸惊异:“竟……如此年轻?”
小烛甜甜问了好,却生生把老管家吓退一步。
将军身边久无女眷,哪怕对方是个厨娘,也够惊人的。
耿直憨厚的管家半天才缓过神儿,赶紧拎着袖子道:“将军旅途劳顿,先入园休整吧。”
第二日一早,林沐濯换上便装,在尤管家和文渊等亲随们的陪同下备齐礼品清单,以林家第五代嫡系子弟的身份正式去林氏祖宅拜访。
昨日见过的族长、长老以及同族亲友悉数到齐,门口还挤了不少围观百姓,场面十分宏大。
众人进了正厅,彼此寒暄一阵儿,族长和几位长老便引领林沐濯等人往祠堂而去。
这些年,随着镇国将军的崛起,林家在福州当地简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起先家族内也出了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企图打着镇国将军亲眷的旗号作威作福,消息传到林沐濯耳里,二话不说,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此等六亲不认的做法,再没谁敢造次。
当然,作为林家的一份子,他也不能自己吃肉,旁人喝风。
福州此地铁矿资源丰富,朝廷要开山采矿正是用人之际,这种时候滥用点手中职权为自己族人谋个私利什么的,实在小菜一碟。
林家人有了营生,惹事生非者自然少之又少。
这便是林氏子弟对他又怕又敬的原因,林沐濯不回还好,回来了大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又惹恼这尊瘟神。
祠堂经过几次翻修重整,气象庄严烛火鼎盛,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除族长外,其他人主动止步庭前。
林沐濯径直入内,族长点燃三炷长香交到他手上:“将军请。”
“有劳。”林沐濯客气地点了下头,手持香火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深鞠三躬,再行至香炉前插好。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离香炉较近的牌位上拂了拂,才转身离开。
族长默不吭声,眼光停留在刚才那个被拂的牌位上,不禁叹了口气,那上面赫然刻着:先孝林公讳觉府君生西莲位。
正是林素之父。
接着,林沐濯一行回到祖宅,午膳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林家大摆筵席,从前厅到院子,从外宅到内院,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简直比过年还欢乐。
祖奶奶连同林家各支女眷都在内院正房等着。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