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全为霍某一人谋划,请你放了我的兄弟们,在下愿意当场自裁以死谢罪!”霍兰戎长剑一扔,发出哐啷巨响,直挺挺跪下。
“一人?”林沐濯听得懂羌狄语,却无法苟同这种说法,略带嘲讽地问:“单凭将军一人之力便可在流云飞星里下药?”
霍兰戎并不打算隐瞒,立刻说:“在下买通了陆旬,他答应我会想办法把你们迷晕。但这个奸诈小人,收下重金却不办事,怪我自己信错了人!”
“霍兰将军错怪他了。”林沐濯站起身,缓缓从檐下走出:“陆旬晌午过后确实去灶房下了药,可是很不巧,被我的人发现了。”
霍兰戎这才明白症结所在,他初时还以为陆旬临阵倒戈,不想却败在提前露了馅儿。
“林将军使的好谋略啊!”他由衷叹道:“所以你和你的手下将计就计假装中毒,引我等现身再一网打尽!”
林沐濯没有接话,而是走至他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这等待遇,就连霍兰戎本人也有点发蒙,不自觉地就照着他的意思站直。
“将军,林某欠你们霍兰家一条命,这一次就当还人情了,我不会难为你。至于令弟,多年来上蹿下跳,时不时就冒个头出来喊打喊杀,实在扰人。今日卸他一条手臂,希望以后能安生度日。”
“林沐濯,我姐姐的命……岂如你说的……这般不值钱!只要我霍兰弋……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替她报仇……取你狗命!”霍兰弋失血过多,脸色灰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像在喃喃自语。
林沐濯看都不看他,神色凛然地对着霍兰戎说:“看来,令弟是注定要辜负本将军的一番苦心了。”
霍兰戎心头一跳,他知道如果弟弟再这么冥顽不灵下去,耐心磨尽的林沐濯势必会痛下杀手。
“不许在林将军面前造次!”他朝霍兰弋严厉地大喝:“从今往后,不准再提为你姐姐报仇的事,也不准再来找林将军麻烦!”
“大哥!难道你忘了……二姐是怎么……惨死的吗?也忘了……簪缨世胄的霍兰家……是因为谁……才陨落至此的吗?”霍兰弋痛苦地嘶叫,断臂之苦苦在形体,灭族之苦才苦入心扉!
他们霍兰家世世代代勋贵传承,是羌狄族除皇室以外最有权势的一支,要不是林沐濯行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路数,他们哪会这么容易上当,继而赔掉姐姐,甚至赔进全族的性命!
烟硝往事一幕幕涌上霍兰戎眼底,他对林沐濯的憎恨不比弟弟少,但现在形式比人强,唯有留下一条残命才能徐徐图之。
正想再劝两句,林沐濯先一步截断他的话头:“霍兰小姐之死,林某确实难辞其咎,可是你们霍兰家族的倾灭却与林某无半点干系。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即便对敌国将领有了好感,也轮不到通敌卖国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是什么令羌狄王非要至霍兰家于死地,将军英明如斯,不该想不通其中曲折。”
“你不要再……挑拨离间了!只要我们……兄弟二人……杀了你,大王……就会重新……信任……霍兰家!”霍兰弋语声愈加孱弱,偏偏靠着一股子拧劲儿强撑不倒。
这时候,院外响起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通传的亲卫高喊:“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院门口涌进三个人,一位身背药箱的中年文士让一高一矮两个亲卫架着走入院中。
高个子亲卫向林沐濯复命道:“将军,大夫请来了。”
“伤、伤者……何在?”中年大夫像是刚刚跑完八百里,累的呼哧带喘,脚步虚浮。
他把胳膊从矮个儿亲卫颈后撤下,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两步。
文渊一把扶住他,指着霍兰弋的断臂说:“大夫,这边,有劳了!”
“这么严重?”他看了眼伤口,再看看周围侍卫披坚执锐的样子,一时搞不清自己该不该救人。
所谓祸从天降!他原本在家中睡相正酣,莫名其妙叫人摇醒扔上马车,一路狂奔到深山老林,下了车还得连跑带颠。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差点跑散了架,到头来碰上的又是如此棘手的病症,委实倒霉透顶!
这里是什么地方?遇到的净是些什么人呀?
大夫愁眉苦脸地猜想,不料耳边骤然蹦出一记闷叫,可把他吓个不轻。
“胳胳、胳膊!”跟他半路相遇的矮个子侍卫一点侍卫样儿也没有,指着断臂又抖又叫,直接摔了个跟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坐在地上抖成筛子的这位不是将军的专职厨子小烛姑娘吗?
文渊三步并两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捞起:“你怎么在这儿?”
“文渊哥哥,我、我……”
此事说来话长。
她记得自己吃了几口点心后就开始犯迷糊,当时想着肯定是朝阳公主不解恨买通小太监卷土重来了。
然后就失去知觉。
直到不久前,她被一声利器落地的尖锐之音吵醒。
四周乌漆嘛黑,还好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
小烛凝神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置身房中,之前那段时间里,什么也没发生,她似乎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