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逐渐热了。
晚饭后,待在屋里憋闷,夏荷和几个丫鬟陪着柳蓁去花园散步。
柳蓁的身子日渐显怀,苏夫人老早就着人给她做了几套宽松的换上,布料净捡轻透素薄的,夏日穿着格外舒服。
走了一阵儿,柳蓁说脚疼,夏荷赶紧搀着她到附近一座凉亭休息。
苏府的花园和宰相府的差不多大,园中也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上架了一座小石桥,刚刚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走在上面。
柳蓁坐在亭中,正对着这幅小桥流水的画面,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夏荷安排其中两个丫鬟去准备茶点,另两个站在亭外阶下守候,自己则蹲在柳蓁脚边,轻轻为她按摩生疼的腿脚。
草丛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声,不远处还有淙淙泷泷的流水声,美好的夏夜,宁静而悠远。
夏荷想到近两日打听来的消息,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焦灼。尽管秋菊一直警告她什么都不要对小姐说,但是小姐真的不想知道小烛的情况吗?
她暗暗揣度柳蓁的心绪,忍不住试探地说:“小姐,听说小烛被关在柴房里,已经七日了。”
柳蓁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饶有兴致地眺望池塘那边。
夏荷看这反应,应当是不想多谈,便住了嘴。
谁知,等了一会儿,柳蓁却问:“怎么不说下去?”
夏荷心中大喜,立即说道:“其实,小烛和姑爷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小姐您……还生她的气吗?”
柳蓁的目光顿在半空。
她,生小烛的气吗?
当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同处一床,那种感觉就像被雷击中,一瞬间失去意识,根本来不及生气。
等到神智恢复,担心腹中胎儿的安危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恩怨情仇!
也许按着顺序来,总会轮到她腾出功夫去气闷去哀怨的,只是上天连这点最平凡的反应都吝惜留给她。
“夏荷,你平时和小烛是最要好的,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几日,柳蓁一直在想她爹来的那天说过的话,虽然她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但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反复思量、推演,想从中找出别的可能,但结果却是越想越心寒,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小烛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问问夏荷,兴许能有新的体悟吧。
夏荷以为柳蓁在问她小烛勾引姑爷这事儿,认真地思索一番,答道:“小烛实心眼儿,做事直来直往。也许她对姑爷是存了点小心思,可夏荷还是觉得她不会背着小姐做那种事。”
“那你认为是夫君……”柳蓁也不是没怀疑过苏儒丰,但他那样的人,何苦为难一个小丫头呢!
“姑爷也不像贪杯好色之徒,这件事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说来说去,还是说回原点!
隐情是什么?
柳蓁绞着十指,面色苍白地问出她最害怕的那一句:“你说,小烛会恨我吗?”
夏荷骇住!
她停下手上动作,扶住柳蓁的腿,颤声道:“小姐说的什么话?您怎会这么想?小烛对小姐的衷心和关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秋菊都觉得自己错怪了她。您可别因为一时误会就胡思乱想啊!”
夏荷跟小烛的交情始于四岁的她刚入府。
那时,夏荷九岁,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伶俐丫鬟了。
小柳蓁把人儿带回来后就丢给夏荷照看。
泥娃娃,洗身子的水都换了好几缸。
在一个全新而陌生的环境中,小烛又新奇又害怕,新奇时会攀着她胳膊偷偷抬眼望,害怕时躲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腰。
她跟在她屁股后学端茶送水,学铺床叠被,就是不知道那一套谄谀献媚的鬼话是打哪儿学来的。
春桃姐姐为此还总怀疑她另投了别个师傅。
鬼机灵鬼机灵,那个天真爱笑一根肠子的丫头会反主?
打死她都不信!
柳蓁痛苦地捂住脸,声音闷在指缝中:“可我爹说,小烛是因为恨我、想报复我才回来的。”
“报、报复?”夏荷结结巴巴地重复这两个恐怖的字眼,好似听到天方夜谭,“相爷何出此言呀?”
柳蓁沉默着,双手依然覆在脸上。
夏荷看不到她的表情,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要知道,勾引姑爷这事即便是真的,还可以说成情难自抑无心之举;可要一旦涉及报复之说,那就是谋害主子,其罪当诛!
难道小姐就是偏信了相爷的话才对小烛不闻不问的?
“小姐,相爷是不是弄错了?您让相爷再好好查查吧。”夏荷趴在柳蓁腿边极力为她开脱:“小烛不敢也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在她心里,您和相爷就跟亲人一样。请小姐为小烛做主,还她一个清白!在这个世上她只能依靠您了呀!”
派去准备茶点的丫鬟各托着一个四方形的木盘回来,见此情形,齐站在亭外几步远,不敢靠近。
好半晌过去。
柳蓁睁开眼,一手按在夏荷肩头:“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去年我一意孤行地逃婚,走到半路叫山贼盯上,小烛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