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是位有强烈责任心的夫子,不把她教懂教会誓不罢休。
小烛在他手底下学知识,每天都在经历剥皮抽筋的快感。
当然,也正因如此,她进步神速,每次考核都能安全过关。
白修罗似乎对她的学习状态颇为满意,虽然从未出言评价,但每次都会对周夫子一再感谢,这画面有没有种为了顽劣闺女操碎了心的慈父感?
小烛随便想想只觉一身恶寒!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东阳国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初时小烛并未注意到。
她最近在周夫子的鞭策下苦读四书五经,每一句都晦涩难懂,读来十分辛苦。
正感到生无可恋时,咦?那是什么?
小烛一下子来了精神,以书挡脸,瞪圆了眼睛仔细瞧。
她从小生活在温暖的南诏,从未看过雪景,只见极小的一团团闪耀着晶莹色泽的白绒花儿从天而降,仿若下起了一场珍珠雨。
真好看呀!
咚咚!
周夫子敲敲桌角:“读书需用心!”
“是!”小烛缩回脑袋,还是忍不住投去留恋的几眼。
“那是雪。”周夫子见她实在好奇,便道:“去外头看看吧。”
“谢谢夫子!”小烛开心地施了礼,转身张牙舞爪地跑出去。
“……”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没个规矩,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周夫子喟然一叹。
游廊外侧的栏杆都让雪水淋湿了,小烛摸上去手掌冰凉,空气里全是凛冽的味道,不过这些都挡不住她兴奋的神经。
小烛跳进院子里,扑簌簌的小雪花纷纷落到她身上,伸出双手轻而易举便接住好几团,可惜没等她细看皆化作一汪清水。
尽管如此,小烛仍旧乐此不彼。她甚至有点庆幸,倘若没有之前发生的种种,恐怕终其一生也看不到如此奇景了吧。
就是……就是代价太大了些!
想到这里,面上难掩几分没落。
“雪景好看吗?”伴随着这道疑问,小烛头顶多出一把油纸伞。
“白先生好!”她展颜一笑,“您也出来看雪?”
“不是,本座出来看你。”
“看我?”
“看看你下雪天穿这么少出来是不是想把自己冻出病,借此逃避周夫子的教授。”
“……”果然没有好话啊!“不是的,小烛从未见过雪,有些欣喜过度,故而忘记多披件衣裳。”
白修罗顿了顿,说:“本座多拿了一件出来,披上吧。”
小烛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上搭着一件藏青色斗篷。
谁会没事多拿个大斗篷出来,定是特意拿给她的。
这个口是心非的大叔,明明是担心她冻着,偏偏把话说的如此难听。
“谢谢白先生!”小烛接过披风,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与白修罗相处久了,她有些明白他外冷内热的性子,虽然这背后肯定存在某种目的,但她实在想不出,索性不想了。
两人在雪中站了一会儿,白修罗突然问:“是否看出什么名堂?”
看个雪能看出什么名堂?小烛摇头道:“雪便是雪,没发现玄机。”
“作一首关于雪的诗文来听听。”
啊?!作诗?
她字儿还没认全呢,还作诗!
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外冷心热,分明是个强人所难的主!
“小烛作不出。”
白修罗看她气呼呼的模样,抛出诱人条件:“今天你若能对雪赋诗一首,本座便免去此后一个月的考查。”
“不论工整对仗平仄押韵?”小烛有些心动,赶紧趁机降低难度。
“也不能太不像样儿了。”白修罗勉为其难地说。
“行!容小烛想想。”得找点儿实景激发一下灵感才行。
她掀起斗篷上宽大的帽子扣住脑袋,走出伞下,四处张望。
雪越发小了,不知何时,风雨渐起,地上残叶随风翻飞,从脚边一掠而过。
小烛心念微动,转身笑曰:“飞雪连枝绕,央梅尽速开。”
白修罗跟着点点头,“有点意思。继续!”
得了夸奖,小烛心中甚为得意,对着周围景致又看了半晌,树也秃了,花也谢了,草也枯了,还能写点啥?
她卡在那里,抓耳挠腮,心里琢磨着,有毛不算秃,好歹也憋出一句来,等下她卖个乖耍个赖差不多能过关吧!
打定主意,小烛回身而立,忽见面前景象:那人站在梅花枝下,紫袍加身,广袖如扇,伞遮半面,须发飘飘。
他的年龄看着比相爷都大,为什么却如此丰神俊朗英武不凡?
是因为武功高强自带风骨吗?
“白先生……”
“本座还等着你的下半句。”他将伞往上移了移,露出全部容貌。
小烛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脱口低吟:“疾风知我意,独待一人来。”
风依旧地吹,雨依旧地下,漫天飞舞的枯叶依旧在飞,一切都没变,一切似乎又在微妙的变化中。
白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