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此处乃距离东阳国最近的一个军事重镇,人口众多,又因临近边境,商贸往来异常繁荣。
距城门五里处有个简陋的茶肆。为了补给吃喝,车夫大叔将主仆二人暂留此处,独自揣上一小袋碎银入了城。
这自然也是柳蓁的主意。别看她没什么野外求生经验,逃逸的本事倒是一流,时时都谨慎小心,轻易不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两个华衣公子端着劣质的茶碗小口小口啜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前来光顾的都是些赶路口渴的粗人,打量她俩的眼神丝毫不遮掩,尤其在车夫大叔离开后,简直有点肆无忌惮。
小烛被瞧的越发不自在,头埋在茶碗里小声问:“小……少爷,那些人为什么总往咱们这边看?”
“你不要去看他们就行了。”柳蓁强装镇定地说。
百密总有一疏,她倒忘了,行走在外,应当多准备些粗布衣饰才对。像她俩锦衣华服的,多惹眼哪,就差在脑门上刻着“我很有钱快来打劫”这几个字了。
好在,那些粗汉看归看,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歪歪心思。
两人顶着无数道迫人的目光终于等到车夫大叔安然归来。
三人一起走回马车旁,因为给的打赏多,茶肆老板还帮他们喂了马,这倒省去车夫大叔不少功夫。
“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柳蓁状似随意地询问。
车夫大叔边摆弄缰绳边答:“没什么,就是听说前些日子皇上下旨要重新统计各家户籍。”
“这是为何?”
“小人不清楚。”
柳蓁想了想,户籍这块儿属于理国治政范畴,跟她的事应该没有关系,遂安下心来。
待重新登上马车,茶肆老板却走过来。
“三位客官是要进城吗?”
“不,趁着太阳未下山,想再赶一段路,到前方村镇再找地方歇息。”车夫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回答。
老板赶紧摆手道:“不妥不妥。边境地带鱼龙混杂,过了荆州几十里范围内就再没有像样的镇子了,若是能从荆州一口气赶到梧州还行,若是不能今晚最好住在荆州城内以策安全。”
车夫默了默,朝柳蓁看去,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柳蓁考虑片刻,问:“老板,你说的不安全具体指什么?”
“你们外来的客官不了解情况,打今年初起玉驼山附近突然涌出一股山贼,个个心狠手辣精壮强悍,不少路过的商旅都遭了劫。地方官府围剿了几次都没成功,就想了个法子,白天派官兵在山下镇守,但是日头一落可就没人管了。”
玉驼山呀,那可是去往东阳国的必经之路!
柳蓁有些犯难。
正在这时,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奉劝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听说呀,那些山贼最爱劫了标致的小娘子回去当压寨夫人呢!”
众人朝发声处看去,竟是刚才一起在茶肆里喝茶的布衣男子。但见他长得老实敦厚,笑容也诚恳,就是说话的语气,总带了些流里流气的感觉。
柳蓁也没在意,心思都用在犹豫不决上。
如果进城的话,就得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谁知道她爹的追兵到哪儿了,只要是个城池,城门口就一定有士兵把守,一旦行踪被发现,必然落得瓮中捉鳖的下场;而如果选择赶路的话,真要倒霉地碰上山贼,只怕小命堪忧,那还不如被捉回去成亲。
柳蓁拿不定主意,小烛心眼儿倒多,问道:“老板,你家住在城内吗?”
“不,小老儿一家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大王村。”
小烛跟柳蓁对视一眼,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不知老板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我家公子有急事赶路,要是进了城,又得找客栈,又得安顿车马,实在误事。你放心,住宿吃喝的银两我们愿出双倍,只求老板能行个方便。”
“这……”老板瞅了瞅她们的衣着,局促地说:“只怕诸位贵客住不惯乡下小屋,多有怠慢就不好了。”
柳蓁笑道:“老板哪儿的话,你肯收留在下已经感激不尽,又怎会嫌东嫌西?”
说着,递了个眼色给车夫大叔,后者立即掏出几块碎银放在老板手里。
老板颠颠手里的银子,再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就提前收了摊将几人领回自己家。
晚上,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块儿吃饭。
老板,老板的老伴儿,老板的大儿子、大儿媳,老板的二儿子、二儿媳、老板大儿子的大儿子、小儿子,老板二儿子的……
柳蓁从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共食过,登时看的眼花缭乱,半天没吃一口。
老板的老伴儿发现了,不安地问:“公子,是不是这些粗食陋饭不合口味?”
小烛也停下筷子看她。
柳蓁连忙摇摇头,笑着说:“大娘千万别这么说,在下不过一时感慨罢了。贵府人丁兴旺和睦美满,比起某些朱门高户不知好过多少倍!桌上的大鱼大肉说到底只是美上添美罢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才最为难得。”
小烛拿箸的手颤了颤,她想小姐一定是想家了。
其实,颠沛了这么长时间,她也很想家,想相爷,想春桃姐姐,想宰相府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