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贾政思忖该怎么介绍贾雨村合适,初次见面,用官名正好,但贾雨村尚未上任,最后说道:“这是你林表妹的老师。”
贾瑀行拱手礼:“见过先生。”
好一个气宇轩昂的贵公子,相貌和金陵甄家那位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那位没法比的,贾雨村压住心中的惊讶,虚扶了一把,道:“不敢当、不敢当。”
贾政故作不愉,道:“雨村素有才华,何而一再贬低自己,”见贾政如此欣赏自己,贾雨村动容,道:“承蒙政公厚望。”
见证了这一幕的贾瑀,尬住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凭心而论,这二人身份对调。
贾政大概还是个穷酸秀才,为考举奋斗,反过来,贾雨村必有一番大作为。
他老子不谙世情,只解打躬作揖,终日臣坐,形同泥塑;有了被贬的经历,贾雨村收起了锋芒毕露,变得圆滑老练,升官速度犹如腾飞,虽然最后下场不好。
论做官,贾政给贾雨村提鞋都不配。
读书,贾雨村科举进士,贾政科举不顺。
贾瑀没资格去评判贾雨村的谄媚,他也一样,打心底看不起贾政,还不得好好哄着,他尬住,起鸡皮疙瘩,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哄贾政时的模样,和贾雨村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子哄父,是尊敬,天经地义,贾瑀自我安慰:他可没像贾雨村这般谄媚。
“如若不是,你即日赶往应天府,”贾政摇了摇头:“我本想让瑀儿拜你为师。”
贾雨村深感遗憾,道:“蒙政公厚待,以令郎之才,定当寻得高出化许多的良师。”
“虽无师徒缘分,但雨村你也不可吝啬,指点瑀儿一二,”贾政对贾雨村摆手示意:“我知你行程,不使你教作文。”
话落,贾瑀朝贾雨村作辑行礼,贾雨村为人不怎么样,但他是有真材实料的,进士及第,听听他的经验,对自己大有益处。
一点就通,能猜出他的心思,贾政对贾瑀这点很满意。
贾政重新拿出了收起来的字幅,摆放开来,“瑀儿,这是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所作——《奉命帖》”
紧接着,又拿出一幅字,摆在一旁,“这是贾先生方才临摹。”
贾瑀上前一步仔细的对比两幅字,瞧了眼拂须暗自得意的贾雨村,叹道:比写经作文,你进士及第,他才读了几年书,肯定比不过,论书法,他就大有话说了。
前世,贾瑀祖孙三代都是书法协会的会员,受爷爷和父亲的影响,耳濡目染之下,从七岁起,他就开始练习毛笔字,二十年没断过。
论起书法的历史,王羲之、颜真卿、米芾、赵孟頫……其中以王羲之和颜真卿最广为人知。
单就颜真卿这篇《奉命帖》,贾瑀临摹不下百遍,对于贾雨村的字,他只能用‘马马虎虎’四个字来形容。
专业点的术语来说就是:有形无神。
怎么评价呢?
如实说吧,恐怕不行,恭维又有违本心,贾瑀的底线不高,涉及书法,不能对不起二十多年的坚持。
就在贾瑀为难之时,贾政又往桌子铺了一张崭新的纸:“让贾先生看看你的字,也好指出你的不足之处。”
你不过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还想点评别人的书法,贾瑀差点忘了自己的年龄。
藏拙,接受一个远不如他的人指指点点,对不起二十多年的苦练,贾瑀目光如炬。
从握笔、蘸墨、提笔到收笔,过程一气贯注,如行云流水。
“这、这……”
贾政眼神呆滞,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这当真是贾瑀写的,不是没见过贾瑀写的字,字写得好,但也没有……
住清虚观五年,贾政每年都会陪贾母来道观看贾瑀,每次贾瑀都拿出一篇文章来应付他。
贾政的想法是:老子检查儿子功课,儿子肯定会拿出最好的一面来,宝玉不成器,至少也知道字要写好。
贾瑀:纯粹是敷衍了事,五年来,给贾政看的文章都是贾瑀第一年随笔写的,还有他写文图快,一般用行草书,草书,他不在行,他擅长的是楷书和行书。
五年里,贾瑀收获颇多,就以书法而言,这五年他在书法的进展胜过前世二十年。
可能与他的心境有关,前世,娱乐、诱惑太多,心无法静下来;也可能是,前世的二十年打下了坚固的基础。
张道士醉时曾戏言:“凭你这一手字,只要文章没写得狗屁不通,捞个秀才不成问题。”
字写得好,是加分项,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科举。
贾政拿贾瑀的临摹和颜真卿的真迹比对,如若提前不知真迹,去掉纸张和墨水的因素,真假难辨。
贾政直愣愣地看着贾瑀,动了动嘴:竟能写出和颜真卿真迹难辨真假的字来。
境界还是低了,细品,真假还是分得清的,贾雨村就能看出,但这不重要。
此时,贾雨村心里掀起滔天巨浪,目睹了贾瑀方才提笔时的行云流水,确是大饱眼福,颇受震撼。
比不过、完全比不过……
但贾雨村跟贾政想的不一样,书法一途,能拿出与人结交就够了,震撼归震撼,也就还好。
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