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问得一愣。
高老道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弹衣襟上的灰,像是那灰永远也弹不完似地。
赵神医则坐到一边,只目光炯炯地看着男人,一副坐等答案的模样。
两个老头儿稳如泰山,倒是让那男人有点沉不住气了,但是他似乎反应比正常人慢不少,愣怔半晌才急道:“我那可不是什么假药啊,是补身子的神药,寻常千金都难得啊。”
“神药?”高老道嗤之以鼻,“怎么个神法儿啊?”
男人不解地道;“咱们的药入水煮,煮不化,药渣还是药渣,这药入水煮,所有药材都会化为琼浆,吃下去甘美无比,身心舒泰,气力也涨上几分,这还不是神药?我之前得了重病,恰好遇到一位神仙,见我可怜,这才给了我这种神药治病,一吃就好了,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我心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要不是身体里的蚀骨虫维持你的生机,现在说不定都烂得你亲媳妇都认不出你了,哪还会闹腾着把灵枢馆都给封了。
高老道却是挑眉诧异道:“神仙?什么模样的神仙?怎么遇到的神仙?”
男人一听问这个,脸上甚至都兴奋得发光,一脸虔诚地道;“这事儿说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那时候身患绝症,大夫说时日无多,那天就想着出去走走,也最后看看这世上的风光,可走到城外十里桥,就看到一座庙。”
庙?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朝高老道看了一眼。
男人继续道:“说来也怪,我在这城里住了二三十年,从来不知道这地界竟然还有庙,反正刚好走得累了,我就进了庙想歇歇,没想到刚坐下,一抬头,眼前就站着神仙了。”
高老道和赵神医的眉头都拧成一团,只是都抿着嘴角没有出言打断。
“书上都说神仙点化人喜欢变幻模样,有时候是美女,有时候是乞丐,我那天碰到的,就是化成叫花子模样的神仙,这神仙一见了我,就断言我活不过三日,还说有法子治我,并且给了我一包药,让我回去试试。”
“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神仙也没跟我要钱,我又是活不久的人,死马当活马医呗,所以回家我就把药煎了,这一喝,果然精神爽快,身子轻松,我当然高兴了,于是就又去那庙里找神仙,给那庙捐了一块匾,才跟他换了几包妖,就这么吃到现在。”
男人说到这,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来,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原来月老庙的匾是你捐的!
我心里恍然,但是又觉得荒谬,那老叫花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凡人,根本不像是能拿到这些妖药的样子,那么这药又是哪里来的?
再者说,光有折箩散也是没用,这药是用来喂虫子的,对人没什么用处,就算他能拿到折箩散,那么他身体里的蚀骨虫又是哪里来的呢?
难道又是九尾猫帮忙?
这念头在心里晃了一圈,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放下。
高老道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皱眉问道:“除了这药材,那叫花子还给了你别的什么东西么?”
“别的?”男人表情慢上半拍,话出口才露出疑惑来,“别的也没什么了啊,神仙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得呢,啊对了,非要说起来的话,第一天我在庙里歇脚的时候他倒是给过我一碗水喝。”
“水?什么水?”高老道和赵神医对视一眼,顿时警觉道。
男人比划了两下,“水啊,一碗水,应该是从井里打上来的,那个庙里有一口井,大概就在正殿的后头,上头还盖了一个小石屋,也就脑袋那么大,护住井口,那水真的好甜啊,我家境也算殷实,走南闯北我也算是喝过不少地方的水,可是我敢说,连北平玉泉山的山泉水都没有这个好喝,那还是当年曾被皇上封为天下第一泉的水呢,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喝了药感觉身体安泰,又为啥要来我灵枢馆看病?”赵神医不解地问。
许是身体里已经被妖虫寄生的缘故,男人几乎有问必答,此时摇头道:“我家里的药快喝完了,前天又去庙里取药,可神仙却说药没有了,要去灵枢馆才能找到,所以我就来了。想想神仙也真是神奇,我怕家里媳妇觉得我信奉神仙是在搞怪力乱神,所以平时都跟她说药是灵枢馆开的,这次神仙却也让我来灵枢馆,这不是神机妙算是啥?而且你看,你们果然有药,神仙果然诚不欺我。”
说罢摇头晃脑地下了床,张开双臂反复打量自己。
高老道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朝赵神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对男人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没啥事了,可赶紧起来回家去吧,你再不走,你媳妇都要把这医馆给拆了。”
男人一愣,反应半拍才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朝我们三个抱拳道:“我媳妇脾气不好,肯定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我这就回去说她。”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就放在一旁的桌角上,又朝赵神医抱一抱拳,这才转身走了。
赵神医像是失神似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出了院子,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说了什么,果然门口的人就全都撤走了。
多日来的阴云一朝散尽,赵神医几乎欣喜若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