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神医的脸上五光十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地变了半晌,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高老道,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这包折箩散!怎么不早拿出来!偏偏等我解散了徒弟才拿!是不是存心看我的笑话!”
高老道笑得有些鸡贼,他把折箩散往桌上一丢,叹口气道:“唉,我还不是突然想到了师父的话,觉得你带着这么多徒弟,尾大不掉,实在不成样子,这才干脆等你解散了的嘛,不然你瞧瞧你那群徒弟,哪个能真的接你衣钵,还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赵神医脸色黑了黑,深呼吸才让自己咬着牙道:“净明就很有些慧根,好好教导,未必……”
“你也说是好好教导,可是这么多徒弟,师兄你也年纪不轻了,精力总归有限,又能有多少时间教导一个徒弟?”高老道故意在“一个”二字上咬了重音,说完还挑衅似地朝赵神医挑了挑眉毛。
这话倒是实情,净明在赵神医的一众徒弟里算得上是聪慧又机敏,难得的是对灵枢馆极有感情,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不然也不会在所有师兄弟都偷偷收拾好行李准备后路的时候一个人带着折箩散满城打听答案。
可问题就出在了徒弟众多上,人多占用的时间就多,赵神医挨个传授下去,一身本事传得这个一点那个一点,留给净明的时间就不多,所以他也属实学不到太多的东西。
以至于到现在都连个病号都没单独处理过,一身理论知识,毫无实战经验。
灵枢馆并非是什么客似云来的大医院,每日的接诊十分有限,匀给徒弟们练手的机会不多,所以净明这种例子在灵枢馆里也并非唯一。
这从某种程度上导致赵神医的一群徒弟良莠不齐。
所以他才对净惠说出“幸好是你”的话来——至少净惠的本事在馆中还算是拔尖的,看病不会出什么纰漏。
所以高老道这话说得实在是一针见血。
赵神医张着嘴愣怔了半晌,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更失魂落魄了三分,身子晃一晃,勉强撑着桌子站稳,凄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倒是我耽误了这些孩子了,也好,这一散,他们兴许能闯出一片新天地,也能救更多的人,也好也好。”
说完精神似乎都振作了几分,调息一番,迈步到了男人身边,上手去捏他的脉门。
我刚想提醒他这男人已经是个肉尸了,怕是号脉也号不出什么了,高老道却是眼中一亮,喜道:“嚯,师父好偏心,连号尸脉的法门都传给你了。”
赵神医笑道:“尸体也会得病啊,这有啥的,你想学我教给你啊。”
高老道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我可不学,你还是教给净明吧,回头净明得了你的衣钵,过来给我这小徒弟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后头这句却是狭促地朝我挤挤眼睛说的。
赵神医也许是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的说话风格,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把手指扣在男人的小臂上,静心号脉。
我有注意到他按住的位置,和寻常号脉的部位完全不同,可是到底按的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几分钟后,赵神医收回了手,捻了捻胡须道:“既然有折箩散在,那也确实还有救这药不用费什么力气,取井水煮,三碗水煎成一碗,滤出汁液就行了。”
这里也就只有我能跑腿了,左右也无事,我当即应了一声,拿了折箩散就跑出去,找到院子里的那口井,提了半桶新鲜井水,拎到厨房,刷锅开火,就开始煮药。
这药材下了锅,一沾沸水,竟然就有一种奇异的清香散发出来,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弥漫得满屋子都是了,我用勺子一搅,里头的多种药材竟然就化成了粘'稠的浓汁,连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实在是太神奇了。”我不禁失声赞叹。
这样的药竟然能有人搞得到,说这背后没有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我心里暗想。
可这男人虽然中毒极深,看上去倒像是对这妖虫的事儿毫不知情似得,不然也不会坚信自己喝的是治病的中药了,更不会找医馆看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会儿功夫,药锅里蒸汽滚滚,异香扑鼻,我见收汁收得差不多了,找了个碗把药汁倒进去,赶紧送去正屋。
屋里高老道和赵神医正在这男人身上施针,也不知道都扎的什么位置,反正整个身上到处都是银针,看得我浑身冒冷气,赶紧把药递给了赵神医。
赵神医闻了闻,叹道:“我也只是从书上见过这道药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亲眼看见它,果然妖道有妖道的玄妙之处,这样的东西咱们想都想不出。”
说完把药汁吹了吹,一手扶起那男人,另一只手端着碗,把药汁缓缓灌进了男人的嘴里。
热乎乎的汤药入口,男人起初只是条件反射似地往下咽,后头却像是十分饥渴似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吞食,一碗药几口就被他喝完了,这才满足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竟然活过来了!
我眼珠子都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男人在赵神医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朝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