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一望无际的雪,满天遍野的白色看久了就仿佛这世界像没有人似的,那般寂寥又冰凉。
马蹄子踩在厚实的雪面上,咯吱咯吱响。赶车的小车夫把棉帽子往下拽了拽,打个哈欠却吸了不少冷气,顿时就精神了,坐直了腰牵好缰绳。
苏闻舟把撩开布帘的手放下,心中顿觉没劲,食指在狐皮坐垫上蹭了蹭,开口问:“到哪了?”
小车夫旁边窝着个老人,正揣着手小憩,听声立马醒了:“回殿下,我们马上就要离了望南山,再走个十几里就能到一个小国家,叫朝和。”
“那是个什么地方?怎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苏闻舟一根手指曲起,眼底没多少兴致,像是纯粹为了解闷才问那么一嘴。
“朝和国所处偏僻,又常年落雪,没人愿意来,自然不为殿下所知。”
苏闻舟阖眼,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老者过了会又问:“殿下,我们太阳落山时会到朝和,要不要就在那留宿一晚。”
良久,车里幽幽传来了声音:“还有别的去处吗?”
老者自知问了个蠢问题,立马低头,不在言语了。
一路无书,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三人才到了朝和国。
隔着城门老远就挺见里头熙熙攘攘的声音,这让许久没见人烟的三人都有些振奋。
苏闻舟下了车,眼前灰扑扑的城门和怠懒的守卫彰显了小地方的松懈和薄弱。
相反的是,此刻城里却热闹非凡,夕阳缓缓垂下去,城里是冲天的火光和呐喊。
走的近了,守卫抬眼扫了一行三人,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哪人啊?”
苏闻舟据后方,老者在他身前右侧站着,最前头是小车夫,他笑呵呵的塞给守卫银子:“我们是远道而来投奔亲戚的,您通融通融。”
守卫一听,嘴里叼着的枯草掉了,连眼睛都亮了几分:“真的!不要你们钱。你们要是愿意来我们朝和,那以后可不行跑啊!”
他一改刚才的怠懒,跳着过去和瞭望塔上的人说了什么,一时间几个小守卫看他们三人的眼神都亮了,有个领头的难掩心中激动:“开城门!”
其他人和:“开城门喽!”
这幅架势像是要开锣唱大戏,把老人看笑了:“嚯,这地方的人还真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词,最后摸了摸胡子,留下一句:“真是淳朴。”
破旧的城门缓缓拉开,些许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下来,刚才最早接待他们几个的小侍卫过来:“里面请,以后咱几个就是家人了,咱们这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都熟,以后有事就来城门口找我们几个就行。我叫二宝,魏二宝,我哥魏大宝也在这当差。”
三人看着魏二宝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他们刚到这,连城门都没进,就已经一口一个家人,一口一个咱们叫上了,实在不知道说他傻还是太天真。
魏二宝还扬着灿烂又天真的笑,抖搂城里的事:“我们大家都是家人,只有一个人不是,宰相乐瑜,她是坏女人,妖女!”
苏闻舟淡淡扫了他一眼:“那这城里现在骂的也是这个宰相?”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魏二宝听着莫名有点怕,他说话像他哥训他的时候。
“是。”他缩了缩头,往老者身边靠了靠,觉得还是这人看着顺眼:“妖女祸国,该骂!”
他没在言语,眼神飘向城里,空荡荡大街早就没了人影,远处的火光中混着人声:“妖女乐瑜,祸国殃民,就地正法,方得安宁。”
老人朝魏二宝善意的笑笑:“谢谢你,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就先进去找家客栈休息了。”
魏二宝一拍脑门,憨憨的:“诶呦,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对不住啊!”
老人笑着摇摇头。
“要是找不着你们就去我家住吧,进了城,沿着城墙往左走第三个胡同口进去,第五间就是我家。”
几人上了马车,驱车进入城里,魏二宝站在城门口,朝他们挥手:“改日再见!”
离了好远,老人还是觉着想笑,乐呵呵的谈起:“这小孩实在天真,连我们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敢把家地址报出来。”
小车夫牵着缰绳,左右看着:“想来是没见过什么外乡人,还以为都是好人呢。”
宽阔的街道铺着砖,路边边一间间挺立的屋子显得很规矩,左右几个路口矗立着几个小高楼,最前方是黑压压的山脉,在黑暗中潜伏着,城不大,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也太小了,赶不上我们商国一个城池。”
老人瞪了他一眼:“在外不可随意暴露身份,越是在陌生的地方越该如此。”
他说完,转头向帘子,压低了声音:“殿下,我瞧见前面就有间客栈,不如我们今晚就歇在这?”
过了会,里面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住这干嘛?多没意思。去宰相府看看。”
声音随后消失,帘子里再无声响,像是一辆空的马车一般,老人缓缓叹了口气:“是!”
他指挥着小车夫:“往前头最热闹的地方去一趟,问问那群游街的人,他们嘴里的宰相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