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记忆涌入,李棠周遭的景物变化着。
意志强大者,他们的记忆往往不会是单纯走马观花,而会是一种“沉浸式”体验。
李棠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乌篷船上,周遭是浩浩汤汤、一望无际的大河。
前方那位怪人正握着竹竿撑船,使船在大河之中不至于随波逐流。
但此时那怪人背上的肿瘤不见了,由此可以推测这肿瘤并非怪人与生俱来的病灶。
至少在怪人自己原初的记忆里,他未曾顶过如此巨大的肿瘤。
李棠在船上走动,他站在船缘,瞥见大河内流过无数文字。
“阿古夫,劼南部落出生,十六岁投奔扎蛮部落,位列千夫长。”
“苗国的极端拥趸,排斥任何封国的事物,称其为走狗。”
“曾煽动手下部落护卫起势阻挠临渊王的征蛊军,但被临渊王轻易击败,全军覆没。”
“因煽动部落护卫造反,他本该被扎蛮部落绞死,但同为苗国拥趸的友人私自将他放走。”
“狼狈的他逃回家乡颉南部落,他撑着乌篷船,但河水湍急无比,随时可能沉没。”
李棠咀嚼着这些文字,内心偶有感慨,但他以一笑置之。
阿古夫就是这条乌篷船,他的人生就是这条湍急大河,不想随波逐流是好事,可他想的却是逆流而上。
此时船身开始剧烈颠簸,位于船头的阿古夫首当其冲,差点坠入大河之中,好在他握着竹竿,能够保持平衡。
这次颠簸过后,周遭的景物变了,黑暗褪去,火光冲天。
那是阿古夫的故乡,劼南群山之下的劼南部落。
“临渊王的军队,他们的目标是这里。”
阿古夫惊呼。
他跳下船,钻入水中疯狂游向岸边。
李棠心念一动,脚步未曾挪动,但他已出现在岸上。
阿古夫上岸后浑身湿漉漉地往颉南城寨内跑去,劼南部落向来贫弱,怎么可能挡得住临渊王的大军。
他从城寨的一处缺口钻入其中,这处缺口他年少时离开劼南部落便已存在,至今还未堵上。
城寨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没跑几步路,他在一处茅屋旁停下,他看见一位熟悉的人,然而那人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趴在茅草屋前,双臂指向前方,指缝里满是泥土,手掌下挖出了两道血淋淋的指痕。
后背的心口被剖开,伤口呈十字型,这是致命伤。
她显然是被人揪出房间推到在地,然后被踩着腰部,贯穿了心脏,这是无比高效的屠杀。
而这个女人是他儿时的玩伴,虽然算不上多么要好,但完全足够划入老熟人。
然而她已经死了,人被杀就会死。
再往前方走去,那里是城寨的露天剧场,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而且都被斩首。
“哼?”
一位白眉白须的枯槁老人瞥了一眼突然到场的阿古夫,他手握一只巨笔,笔尖沾满血迹,以血为墨。
“封国的走狗。”
阿古夫咬牙切齿道。
“能言语,看来尔并非蛊奴,自去勿扰。”
老者自顾自说道,语调抑扬顿挫,甚有格律。
“莫要挡路。”
大笔如椽,只见笔锋一扫如皲,阿古夫周身绽开无数血痕。
老者从他身边悠然走过,以碾压一切的气势。
阿古夫倒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老者离开的方向,但全身依旧动弹不得。
“可恶!可恶!”
他嘶吼着,那个老家伙是三品武师,临渊王居然带了一位武道巨擘同来,他是要赶尽杀绝吗?城寨中还有活着的族人吗?哪怕一个也好,哪怕救一个也好。
阿古夫支撑起身躯,拖着血流不止的双腿,他极其狼狈地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城寨的先祖祠,他看到一个衣着奇装异服的人同样狼狈地从先祖祠内爬行而出。
“喂——”
阿古夫加把劲冲了过去,那人的样貌显然是同胞。
“咳咳咳……”
那人剧烈咳嗽着,浑身软趴趴,他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散了。
他盯着阿古夫许久,最后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他撕开胸口的衣服,骇人的一幕出现。
三瓶带着钩刺的容器插在他胸膛上对应心脏的位置,容器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弋。
“拔出来,吞下去,切记不要咀嚼。”
那人以不可忤逆的语气命令道。
阿古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鬼迷心窍地拔下其中一瓶,咬开瓶塞后一股脑儿倒入口中。
刹那间,阿古夫全身青筋暴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游走。
它在脖颈处徘徊了许久,似乎极其嫌弃阿古夫的大脑,于是它直接在脖颈处安家。
一个巨大的肿瘤瞬间隆起。
“离开此地。”
得到命令的阿古夫抱起他蹬腿一跃,身影瞬间出现在百米外。
他的身体此时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五脏六腑内异物感极其明显,想吐但又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