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彻夜难眠,李卿衣却趴在他肩头睡得安稳。
第二天,他的肩膀不出意外被三姐的口水浸湿。
可别指望女孩子的口水有多香,实际上这玩意接触空气后就会散发馊味,不论男女美丑。
李卿衣迷迷糊糊地醒来,李棠像照顾傻子一样替她擦口水。
临渊王也醒了,他好久没睡得这么神清气爽了。
果然,他还是喜欢在旷野而眠,枕地披天,耳畔金戈铁马,沙场冰河入梦来。
李棠照顾三丫头的一幕,自然也被他瞥见。
说实话,他没有动打断李棠双腿的心思,但内心确实不悦。
对于没啥血缘的侄子,他原本打算是撮合李棠与自己二女儿在一起的。
因为素衣的情况太特殊了。
没有男人有资格娶她,她也没兴趣嫁给任何男人。
她会守着自己的深闺,大抵最后得与生棺孤独终老。
唯独李棠是变数,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姑且先认为是二女儿单方面的一见钟情。
临渊王作为父亲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二女儿的性子还是太淡,而李棠目前和三女儿最亲昵。
手心手背都是肉,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都流给自家人似乎……
但看到李棠与三丫头在一块儿,临渊王莫名联想到自己与亡妻,看似冤家,实为挚爱。
他和亡妻是政治联姻,双方从初次见面牵哪只手到洞房花烛脱哪边衣服,都一步步安排好了。
那时候白家还是武道独尊,妻子嫁过来的那天甚至武道修为还比自己高。
夫妻间从来不曾相敬如宾,床上不能解决的事,二人多次用拳头解决。
床头打架,床尾打架,打累了忙里抽闲造个孩子,造完继续打。
那时候李淮牧没有想那么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枕边人已为他已生下五个子女,他却总觉得每一晚都是新婚。
直到——
“伯父。”
李棠问候道。
“棠儿,你说人生是满足多,还是遗憾多?”
李棠思量片刻,回道:“都不多,人生多苟且。”
人生多苟且。
“是啊……”
临渊王站起身。
“昨夜,睡得甚是舒爽。”
他说道。
“可有美梦否?”
“忘了。”
大约在下午时分,李棠用过午膳,特意只吃了个半饱。
他抵达审问室,影奴与盾奴在此恭候。
“棠公子。”
二人行礼。
“情况如何?”
李棠询问道。
“半死不活。”
盾奴回道,随后越想越气。
“我跟随王爷三十年,去过北地,踏过南疆,还是头一次遇见骨头这么硬的人。”
李棠摇头轻笑,说道:“也许盾兄遇到的大多是阴谋诡计之人,人有硬骨头和阴骨头之别,相较而言,硬骨头还比较好处理。”
“话虽如此,此人意志之坚定,着手棘手。”
“且让我一试。”
李棠进去前,脚步一顿,补充了一句:“两位能否守在门口,我身旁有人时容易施展不开。”
影奴与盾奴对视一眼,心想棠公子已经是六品武师,况且那怪人已经削去四肢,此时已毫无威胁。
“行,我等二人就在门口,若是出了啥问题,棠公子招呼一声即可。”
盾奴说道。
李棠点头微笑,走入审问室之中,随即关上房门。
昏暗的屋子内,怪人被挂在墙上,仅仅留个头露在袋子外,乍一看颇为瘆人。
尽管清水已经清洗过血迹,但浓郁的血腥味仍未散去。李棠拉过一条椅子,然后坐下。
起初半个时辰,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
“咳咳……”
怪人时不时咳嗽着,他现在还能活着,可谓奇迹。
“他们都说你是硬骨头。”
李棠悠悠开口道,用的是苗州这边流传最广的土著语。
怪人艰难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隐于阴影之中的李棠。
“其实你但凡求饶一句,你就不至于凄惨至此。求饶会吗?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
李棠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倘若你的事迹能传出去,你会作为典型而被歌颂,大概有些人会称呼你为英雄。”
李棠现身于微弱的光芒下,他盯着怪人,怪人起初也瞪了回去,但目光交锋了数次,居然是怪人败下阵来。
“你知道,杀死一位英雄需要几步吗?”
李棠问道。
“两步。”
怪人不可能回答,李棠只能自问自答。
“第一步,杀死英雄的肉身。第二步,抹黑英雄的事迹,贬低他们的精神。”
李棠走回黑暗之中,但他的话语依旧传来。
“今天之后,你不再是硬骨头,我会说你对我卑躬屈膝,委屈求饶,比家犬还不如。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在想什么公理自在人心,但我会告诉孩子们——你是个软骨头。
从孩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