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还是那座孤岛,中间一座如同坟包一样的小山丘就在那安安静静的立着,两旁种着像是椰子树一般的植物,可上边并没有椰子,只有几片绿得有些苍老的大叶子。
除了这几棵树外,岛上就只剩下巨石和沙砾了,像是荒漠,又像是沙滩,但孤岛还是孤岛。
岛的四周,悬浮着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门前门后都一样,和任意门有些相似,或许打开门就能去往心里想去的那个地方。
海浪无时无刻都在拍打的这座岛屿,激起浪花与数不尽的白沫,海浪退去,紧接着又是更猛烈的海浪。
孤岛就在这茫茫望不到尽头的海洋中,接受着洗礼,仿佛赎罪的罪人,默默忍受,默默忏悔。
此刻的精神世界,不是晴空万里,也不是电闪雷鸣,而是阴天。
乌压压的黑云如同厚厚的棉被,在似乎伸手就能摸得到的上空盖着,仿佛越来越近,可伸手去探,却又觉得越来越远。
方哲站在孤岛中央的那座坟包上,一脸的平静。
他其实内心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平静,甚至是悲伤,甚至是惊骇,甚至是愤怒。
可自己精神世界里表现出来,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狂风暴雨,只有象征无限压抑的阴天。
他刚刚,才接受了方世军的死亡。
可等待他的,是另外一件更加残酷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努力强迫自己接受人格分裂这个症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主人格,不管是脾气暴躁的夏燃也好,爱哭鬼杜笙也罢,还是花光自己存款的女性人格江小娜。他都以为这些只是副人格,都只是自身潜意识构造出来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但如今,方世军死前的那句话让他深刻明白到,原来他,也是副人格的一员而已。
这种崩塌,是多方面的,好比某一天相处十几年的父母突然来了句:“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一样让人难以接受,甚至比这句话更严重。
这已经是一种自我的否定,若是主人格出现的那天,他,终将不复存在。
方哲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这一天的到来,哪怕现在想到,他都发自内心的抗拒。
好不容易带着信念存活至今,面对了那么多事情,结交了那么些人,到头来自己告诉自己,多谢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你的任务到此结束,接下来该换我了。
能接受?能接受个屁!
方哲带着怒火看向了正前方的那扇门,他跳下山丘,一路狂奔,借着奔跑的速度奋力向上一跳,左手牢牢抓住了一侧门框,右手拼命的捶打着这扇紧闭的门。
“夏燃!你给我出来夏燃!”
沉闷的敲击声震耳欲聋,但门纹丝不动。
“怎么?怂了?你也会有怂的一天啊?你不是一直喊别人废物么?怎么今天成了缩头乌龟了?”
方哲一句又一句带着辱骂的话语,如同刀子一样,往门内扎去。
“砰!”
这扇门从里面被人用力踹开一样,门打到了方哲的脸上,巨大的力道将攀附在上的他给击退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脸,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也是,在精神世界里,除非死亡代表着消失,否则一切都只是某种臆想。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装扮,明明是相同的人,却体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如若说方哲是随着光亮出现的阴暗,那么夏燃就是能够焚尽万物的烈火。
“废物。”
夏燃从门内走出,平稳落在了地面上,与他一同落下的,就是他那充满轻视的口头禅。
门内,是浓到粘稠的猩红色。
“我废物?对,我废物,你们都不废物,那他妈的你们牛逼为什么还躲在精神世界里,让我在外面承受这一切?每次差点丢了性命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说我废物?”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明明那么信任你,你却没告诉我实情?啊?”
方哲看着夏燃那充满鄙夷的目光,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几乎是用吼的将这些委屈说了出来。
夏燃就这样静静听着方哲发泄,眼中的不屑愈加明显。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冷笑一声道:“别像个摇尾乞怜的流浪犬在这乱吠,说你废物就是废物,我们守护你这么久,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我是傻逼,我可以任你们摆布是吧?”
方哲冲了过去,一拳头就打在了夏燃的脸上。
夏燃就站在那,硬生生接了这个拳头,他侧着脸面不改色道:“发泄完了?没完继续,反正不疼。”
别说,揍完这一拳后,方哲确实冷静了不少。
他没有继续再对夏燃发泄,而是不吭气的站在那,等待夏燃的说明。
“这就完了?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选你的原因,因为你比我们,更像一个人,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人。”
夏燃笑得很放肆,也笑得很悲凉。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绕着的一圈的门,随手指了指,道:“我们每一个人格所代表的情绪都不一样,我是愤怒,无法节制不计后果的愤怒;杜笙代表的是人性的懦弱,所以他一直在哭,一直在逃避,可懦弱终有勇敢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