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地冷,雪也不知已经下了多久,呼啸而过的北风,听来好似群鬼呜咽。
简朴不失雅致的轩窗外,天阴沉得不像样子,清欢点亮了烛台上所有的蜡烛,又往炭盆里添了好些炭火。
“娴儿……”
一声轻唤虚弱又熟悉,清欢仓皇穿过重重素色帘帐,绕过许静瞳所画的四景云屏,行至卧病在床的许静辰身旁,轻轻覆上他的手,柔声言道:“阿辰,我在呢。”
但见许静辰桃目微睁,看上去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憔悴得没有一丝生机了,脸色同身上的中衣一样白,人也瘦得形销骨立,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娴儿,我有点饿了。”许静辰虚弱地说道。
清欢强忍下一阵心酸,强颜欢笑道:“那,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许静辰亦微勾唇角,更加吃力地说道:“甜的。你做的甜粥,最好。”
清欢想了想道:“……好,红豆百合粥,我多放点糖。”
许静辰闭目微喘,汗已满头,像是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清欢有心为他拭汗,却终是攥紧了手心,默默地起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清欢像是怕被谁看见一般,匆匆用衣袖抹了抹脸,而后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忽听得“咯吱”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烛火也随之明灭了几下。
但见一个小女娃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边跑边脆生生地喊道:“爹爹爹爹,外面又下雪了,好大的雪呀!”
那小女娃身披绣着白梅花的大红色厚斗篷,六七岁的模样,眼如桃瓣面如满月,生得粉妆玉琢,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爹爹,嫕儿堆雪人堆得好冷啊,爹爹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爹爹快好起来吧,嫕儿好想和爹爹一起舞剑。”
小女娃跑到病榻前,软糯糯的小手抓起一块帕子,一边为许静辰擦着虚汗,一边半是关切半是期盼地说道。
“呃……”
许静辰低吟一声,疲然睁了睁眼,挣扎着挪动双臂,将小女娃冰冷的小手捂在掌心,费力扯出一抹笑意道:“……爹爹给你暖暖。”
清欢见状,忙扬声唤道:“嫕儿,爹爹不舒服,不要打扰爹爹休息了,过来和娘亲一起煮粥。”
“哦……”
小女娃听话地抽回自己的小手,正想为许静辰掖掖被角,却见许静辰的手臂忽然脱力一滑,眼睑也重重地垂了下去。
“爹爹!”
“阿辰!”
与小女娃同时惊呼一声,清欢飞一般冲了过去,一边拼命摇晃着许静辰的身体,一边大睁着双眼连声呼喊道:“阿辰!阿辰!阿辰……”
落霞殿内室里,沉沉昏睡的清欢忽然死死揪紧被子,疯狂地摇晃起脑袋,嘴里连声唤着“阿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恐慌。
这个样子,八成是做了噩梦。娇儿如是判断,少不得抓住清欢的手臂试图安抚,并不断地唤道:“娘娘?娘娘?娘娘醒醒!娘娘醒醒……”
见情况不妙,娇儿又少不得让兰舟速速去请太医,自己则继续想办法弄醒清欢。
“阿辰!”
兰舟才走不久,清欢乍然一声惊呼,人也如诈尸一般,猝然坐了起来。
“啊娘娘!”
清欢这一起,给娇儿也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直了直眼。
“阿辰……”
还没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清欢双目圆睁,失声唤了一声“阿辰”后,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看见娇儿的那一刻,眼睛才稍微睁得小了一些。
刚才的噩梦过于逼真了,清欢抬手抚上胸口,明显地心有余悸。
回想起摘星湖畔许静辰晕倒的场景,清欢瞬间又慌张起来,一把抓住娇儿的胳膊问道:“娇儿,阿辰他……他怎么样了?”
娇儿原想教训清欢几句,但见着她如今这副模样,也着实不敢了,少不得心平气和地说道:“娘娘放宽心吧,太子殿下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他都晕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阿辰……
清欢越想越慌,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紧张之下,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疼痛,清欢反射性地捂住小腹,忍不住低吟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啊娇儿,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娘娘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了……”
七月十六日清晨,太子照常去上了早朝,气色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果真没有大碍。
静雪阁的菱镜里,慕容婵却是疲态尽显,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可儿愁眉苦脸地打开脂粉盒子,小心翼翼地为慕容婵遮着黑眼圈,并语带抱怨地说道:“公主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一个凉薄之人苦熬一宿,何苦呢!”
慕容婵轻叹了口气,疲惫道:“凉薄之人……他若真是凉薄之人,昨夜大抵也不会病倒了。”
可儿不满地撅着嘴,继续嗔道:“哼,公主惯会替他开脱。可他呢,一点儿也不知道替公主想想,我看,他分明就是个凉薄之人嘛!”
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