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西北风呼啸南下,留给北境银妆素裹。当寒风抵达大昭京都时,虽仍带着北地刺骨的寒冷,性子却柔和了不少,不时会撒下轻柔的雪花。
陆晴曛像是着了魔,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以往一整天她能醒着四个时辰,现在零星醒来加在一起,总共也不不超过三个时辰。
年尾祭典,齐国动乱,重整南境,大大小小的事情合拢在一起,缠得高旭终日都要坐在龙案前处理政务,还要不厌其烦地和各路大臣周旋,算来已经很久没踏足后宫了。
新帝登基,醉心于国政,既不册封皇后稳固皇位,又不下令选秀纳妃充盈后宫,在外面人眼中,后宫仅有一位敬妃在册,这着实让不少人对这位少年皇帝青睐有加。
日子就这样紧张而有序地过着,不过半年时间,高旭就已经成功掌握朝中过半的大臣。只不过位高权重的要臣,有的还在观望,有的决定明哲保身,在刀锋浪口求一个稳健的仕途。
高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最担忧的还是武鸣王府这股势力。
这日雪夜刚过子时,他踏着碎雪回寝殿,简单梳洗后就让内监宦官服侍他睡下。
身为宁王时,并没有这么多规矩,若他愿意他可以把人都赶出寝殿外。可身为帝王,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就拿入寝来说,小到宽衣,大到留人值夜,都有祖宗礼法规定好。
就算此刻他疲惫得想把所有人赶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帝王身边有专职记录作息习惯的内官,稍不注意就留给后世尽情发挥想象,撰写轶事趣闻的空间。
殿内的烛火不能灭尽,每个角落都留有两盏豆灯,使得整个寝殿不至于太过黑暗,依稀能辨认出人影。
高旭隔帘望着床前跪坐守夜的宦官,他知道几丈之外也有四个这样的值夜人。这些宦官要记着他夜间是否咳嗽,几次起夜,甚至是呓语,活脱脱地一直活下别人的监视之下。
念及此,他微不可查地舒出一口气,刚摆正脑袋想要入睡,就看见龙帐顶部有一个黑衣人,正用满是杀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黑衣人被高旭发现后,四肢直接卸了力,随着重力地牵引快速地砸下来。速度之快,高旭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人的右手就已经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黑衣人就在他咫尺之处,他甚至感受不到黑衣人有在呼吸。直接让他放弃挣扎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黑衣人在下落的过程中竟没发出任何声音,塌前的守夜人就因为他甩出的银针耷拉着脑袋。
所有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高旭甚至能肯定,如果他刚刚是沾枕就睡,黑衣人完全能和他不碰面就取走他这条命。
黑衣人停在空中的左手慢慢收回,在高旭地注视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握住他的喉咙,而后一点点加重力道。那是人人艳羡的修长指节,此时也是前来索命的地狱骷髅。
随着力道不断加重,高旭的脸变得通红,可他仍不让分毫,不带一丝惧意地直视那双来索命的双眸。就算后面因为呼吸不畅,他不得不微微闭眼,可他仍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漏出一条缝隙,只为于来人对质。
“可惜了,你还杀不得。”秋鸿突然冷声道。
就在高旭要气绝身亡前,秋鸿松开了他的脖子,却不忘在他嘴里喂下一枚丹药。
高旭突然恢复呼吸,再加上那枚丹药强行下肚,他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颤动。可是当殿中的值夜内官围过来时,他身边哪还有什么黑衣人?
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从梦魇中惊醒而已。
“皇上,是否需要通传太医?”
高旭警惕地扫视着寝殿,他甚至连黑衣人是从哪里撤离的都不知道。不过他敢肯定他是见过那双眼睛的,而且那人必是冲陆晴曛来的。
从看见秋鸿的身影开始,他就没觉得对方是真的来杀他的,否则以他的功夫完全能让这场刺杀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既然如此,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多是惩罚的性质为主,而已经吞入腹中的丹药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他并没有依照内官的建议立刻传太医进宫,而是一言不发地推开众人,就这样穿着寝衣,连鞋都没穿好,在一群惶恐不安的宫女太监簇拥下赶到景阳宫。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向芸守在偏殿,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就赶出来,一见到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高旭,她额头上就浸出一层薄汗。
高旭径直走到床榻前,倏地掀开那层层叠叠的帷幔。此时陆晴曛还陷入昏睡,她额间的鬓发已被冷汗浸湿,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很不安稳。
“适才有人来过?”高旭坐在床沿,伸出手轻柔地为陆晴曛整理秀发。
向芸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第一时间就参跪在地:“属下一直陪伴在陆小姐左右,并没有生人接近。”
高旭轻哼一声,对她的说法并不认可。“从今往后,朕要你时时刻刻守在晴曛身边,绝不能让她脱离你的视线。”
“若是陆小姐严令属下……”向芸本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