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调包内阁票拟前,针对傅家的奏本由都察院开始逐日增加,其中带头的便是齐秋阳。
昭帝没料到陆家势力能在武鸣王出征一事上做手脚,在处理弹劾傅修齐渎职贪墨的奏本时,就一直用遮掩回避的态度激起更多朝臣对傅家的不满。他自以为是在推波助澜,却在票拟出错时才发现,陆晴曛就连他放弃傅家的理由的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于陆晴曛来说,裁撤内阁的影响远大于昭帝力保傅修齐,至于昭帝的借招杀人,她更是怒火中烧。
双方在没有正面交锋的情况下,他们互为对方的踏脚石,最多算个平局,可牵涉其中的傅家却是毫无疑问地倒台。
弹劾日渐变多,就连傅府超出品级所享用的茶品都被查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傅府园中栽种的稀世名花。各方攥在手中的证据同时摆上台面,就连昭帝对这些详实的证据都不免要大吃一惊。
若不是昭帝有意铲除傅家,如今他就是想保,在这些证据面前他也保不住。
下旨,抄家,旁枝流放,要犯行刑,这一切只在一个月中就结束了。
很快,傅家便成了百姓谈笑中的对象。
傅家的辉煌犹如暗夜烟火,傅修齐在陆之林退位之后迅速上位,不满一年就落得家破人亡。众人皆道,德不配位,世间难寻能与陆家相提并论的文人世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民间流传的这个说话竟歪打正着阻碍昭帝裁撤内阁。世间难寻曾经的陆首辅,可百姓还是期待再出现这样的内阁首辅的。
再加上陆晴曛联合齐秋阳的运作,内阁是否裁撤就被顺理成章地搁置不谈,又借着战事起的由头,将大半内阁学士委派出京。发展到这里,昭帝此计算是彻底落空。
陆晴曛自知在这件事中自己锋芒过剩,根本瞒不过昭帝,但这段时间又迟迟等不来皇后的召见,她不免开始忧心起昭帝私下又在筹谋什么事情。直到秋霜兴冲冲地跑到园中打断她的沉思,告诉她皇后传她入宫,她才稍稍宽心。
红高墙,琉璃瓦,富丽堂皇而不失威严肃穆,却也难以掩盖宫城的孤寂与黑暗。跟着女官入宫,目的地依旧是这座宫殿,还是一样的布置,就连熏香也未曾改变,只不过这次有人在殿中等着她。
陆晴曛按捺心中的不耐烦,恭敬朝端坐在上位的皇后行礼道:“臣妇见过皇后,皇后千岁。”
“赐座。”
“谢皇后。”
待陆晴曛落座后,皇后便沉默不语,不断用目光仔细打量着陆晴曛。
陆晴曛也不怯,既然昭帝还未出现,她自然也不着急便任由皇后盯着她。
“本宫分明见过你很多次,怎么就从未看出你如此了得?”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皇后突然不带情绪地问。
陆晴曛不解地反问:“臣妇愚钝,还请皇后示下。”
皇后轻笑一声,像是被抽离灵魂般道:“太子究竟是怎么去的,世子妃可有耳闻?”
“听闻太子是突发疾病,还来不及救治便……”
“你这是打算在本宫面前装聋作哑?!”皇后听不得薨这个字,忙呵斥打断她的话头。
陆晴曛毫不慌张地起身请罪,像是根本没把皇后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皇后息怒。”
皇后也不管陆晴曛为何要这般作态,便自顾自道:“主司死前见过你?他可有悔意?”
“臣妇并不知情。”陆晴曛微微将头压低,“但听闻主司大人赤胆忠心,对死当是不怕的。”
“好巧的一张嘴。”皇后琢磨着她的话,既然主司死都不怕,自然不用谈什么悔意了。明面上陆晴曛不做正面回答,实际上却已经给出答案。
见陆晴曛依旧垂头不语,皇后开门见山道:“皇上政务繁忙,今日不会来见你了。”
“臣妇是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无福得见天颜,是臣妇福薄。”陆晴曛游刃有余地说着场面话,心中却泛起嘀咕。
皇后无声地笑着,毫不留情戳破窗户纸道:“既然皇上让本宫召见你,自然对你做过什么了如指掌。祖上又训,后宫不得干政,你身为命妇,却在暗中染指朝政,你可知罪?”
陆晴曛又将头埋得更低些,说道:“臣妇一直以皇后为榜样,安于内宅,不知皇后要治罪,可有凭证?”
回话不算恭敬,哪怕她俯首请罪,看着依旧像是在高昂下巴,睥睨天下,哪有臣服的样子?
皇后微微眯眼,突然浅笑出声道:“既然你说从未干预朝政,那么本宫命你离京,可你愿意?”
话音未落,陆晴曛直接行礼谢恩道:“臣妇遵旨,不日便离京。”
皇后一愣,再度确认道:“你肯出京?”
“皇后懿旨,臣妇不敢不遵。”
“你手握大权,又有武鸣王府撑腰,离京可是要走个干净了!”
干净,自然指是陆家的势力彻底崩盘,没有陆家后人在京都,那些文臣便是群龙无首,谁都能招揽到自己麾下。
陆晴曛不会不打自招说离京只是做戏,只能装无辜道:“臣妇本为女子,嫁夫从夫,和离后便归家从父。娘娘所说的大权在握,臣妇实在不明白是何物。”
权力能呼风唤雨,在军营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