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风云变换莫测,唯有宁王府一如既往地冷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宁王府中如今是何境遇。
经秋鸿血洗宁王府一事,昭帝借机将王府中大半的下人都换成了暗探。这些人既是为了寻找主司留下的信物,也是为了监视宁王是否有异动。
好在明面上昭帝并未限制宁王的行动,但宁王懂得明哲保身,非必要绝不出书房走动。
与傅灵宜分开后,他回府就一头扎进书房。面对四周留有翻找过的痕迹,宁王只当没看见,拿起书案上未读完的《陆门杂集》就静坐一下午。
秋鸿从傅府出来后,就悄无声息潜入宁王府,在夕阳余晖下悠然地躺在书房屋顶上,等着宁王有所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秋鸿才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翻身跃到屋檐下,借着窗户缝隙看清黑衣人潜进书房后直接参跪在地,双手高举,朝宁王奉上东西。
那是一封密信,宁王看过后便将投进香炉,阴翳地望着升起的烟雾道:“老师是怎么把这封信交到你们手中的?”
“傅首辅毕竟是铁鹰卫的大人物,哪怕被皇上打压,他手中还是握着人脉的。”
“朝堂上的势力划分亦是如此。”宁王由此及彼,若有所思道,“陆家的势力不可小觑,傅家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久,就算倒了,也还是有筹码的。”
黑衣人低头不敢接话。
等到燃烧的烟雾散去,宁王慢条斯理地用铜勺将灰烬碾碎,融入香灰,吩咐道:“今夜申时应约到傅府赴约,你去准备吧。”
黑衣人抱拳称是,身影一晃就从窗户走屋顶,轻车熟路地避开眼线离开宁王府。
秋鸿见宁王又坐回书桌前看书,他也就没再监听,离开宁王府后直接去傅府等候。
他潜在暗处,耐心地从黄昏等到天黑,像只凶兽在猛扑前静候猎物落入他的圈套。这样的等待在过去他做过很多次,早已养成习惯。
直到申时三刻,他才看到宁王在黑人的掩护下进入傅修齐的书房。
“学生见过老师。”宁王恭敬谦卑地朝傅修齐行礼问好,一如过去。
傅修齐好整以暇,端坐在上首,示意宁王坐下道:“我还以为殿下不会过来了。”
“老师传话邀本王赴约,作为学生,怎好推辞?”宁王坐下后整理着衣袍,“只不过傅家倾颓已成定局,昭帝一直在等陆家出手,哪怕学生答应老师的请求,也改变不了昭帝裁撤内阁的决心。”
秋鸿心生疑窦,却只能继续窃听,等回去后再做打算。
“殿下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陆晴曛出手?”
宁王摇摇头,只道:“除了陆家,没人会设计铲除傅家。况且,此事牵涉武鸣王府的利益,只有她能和武鸣王谈成此计策。恕学生无状,现在去纠结谁动的手,如何动的手,已经没有意义了。”
“昭帝有意顺手推舟,从一开始就等着陆晴曛铲除傅家。”傅修齐苦笑道,“罢了。”
他用手轻拍书案上的信封,豁然道:“我自幼在铁鹰卫的控制下长大成人,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以往我在王爷面前拼尽全力,才保我子女不受其苦。”
宁王身边的黑衣人过去拿信封交到宁王手中,依旧全神戒备着。
傅修齐在宁王读信的时候,继续道:“私下里我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份名单还包括我的故交,虽大半不在京都,却也能祝殿下一臂之力。”
宁王抖了抖手中的信笺道:“傅远明已入朝为官,又牵涉票拟案,昭帝是不会留他的。傅灵宜虽然骄纵,但她与学生有婚约在身,学生还是能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
“皇上没打算废掉这个婚约?”
“两枚弃子,傅灵宜又是女儿家,凑在一起能对他的龙座有什么威胁?只不过……”宁王轻笑出声,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学生今后再不济也是大昭亲王,傅灵宜却不能再做学生的正妃了。”
傅修齐盯着宁王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问道:“侧妃?”
“妾室。”宁王纠正道,“他日大业若成,学生也会将她供养在后宫,让她享尽荣华。”
妾室两个字就已经说明太多问题了。侧妃仍要皇帝册封,享有俸禄与品级,但妾室却不同,哪怕在妾室中仍分三六九等,却终是上不得台面。宁王答应保傅灵宜富贵一生,却只能是当只金丝雀般养在后宅,再多的宁王给不了。
傅修齐对这些话外之意略微心寒,他认命般叹道:“皇室中人,自当如此薄情寡义。”
“若老师没有异议,学生会在昭帝的旨意下来前,派花轿将傅小姐抬入宁王府。”宁王将信笺折叠好,收到怀中,抬头对上傅修齐死水一般的眼睛。
傅修齐静默闭眼,没再多说什么,便是同意了。
宁王起身又是恭敬地朝他行礼:“那么学生就不送老师上路了。”
话落,宁王领着黑衣人就没入黑夜,空留傅修齐在书房中闭目沉思。
秋鸿潜在暗处,并没有着急离开,直到傅修齐吹灭烛台回房,他才肯离开傅府。
借着夜色,他并没有去武鸣王府找陆晴曛商量,而是去了宁王府。
那份名单只有傅修齐和宁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