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习习,夹杂着青草的香气迎面吹来。
陆晴曛并没有把萧庚辰请进屋,就是这么并排站在水池边。碧波被吹起涟漪,将两人的倒影揉碎,但仍能瞧出是一对璧人。
萧庚辰出神地望着这池春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要从几十年开始查?”
“总不会只是今年武举才存在舞弊吧?”陆晴曛用帕子擦着手,敷衍道,“铁鹰卫能培养出一个军功赫赫的北信侯,怎么说也要从几十年前开始布局。”
萧庚辰没有继续追问,他已经能够分辨出陆晴曛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但懒得拆穿她,反正拆穿了对方也不会坦白,便只道:“民间议论腾起,原本只是京都的百姓谈起孟青落榜的事,后来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大昭。”
“不止呢。”陆晴曛浅笑出声,其中透着十足的愉悦,听起来犹如银铃之音,“外邦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尤其是武学世家。他们还扬言说大昭不珍重人才,要好生地请回去当将军呢!”
“文臣安内,到他国任官还算常见。孟青若是去了,难不成要他领兵攻打大昭?”萧庚辰发笑,只觉得对方实在蠢笨,“这根本站不住脚。”
“请回去当个祥瑞也挺好的啊。”陆晴曛不以为然,带着顽皮接着追问道,“难不成你怕在战场遇上他?”
“笑话,战场上输赢无定论,我总比他经验老成,自然有胜算。”
陆晴曛敷衍地点点头,把话题又转到武举上:“主审官可定下了?”
“自然是铁鹰卫主司。”萧庚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仿佛能看到对方要栽跟头,“最近皇室诸事不顺,这件事他们不敢做手脚,他们还要借着这件事立威,好挽回皇室丢失的颜面。”
从她和孟青收手蛰伏开始,他们就知道武举的事已板上钉钉,两人像是在山顶团了一个雪球,送出去后,便只需笑着看雪球滚下山崖过程中越滚越大,最后压死牵涉其中的人。
于是,她笑着问道:“可有宸王出使的消息?”
“孩子尚未满月,哪有这么快?”萧庚辰戒备地看向陆晴曛,总觉得她憋着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已死,东宫空悬,你说宸王会不会借助外戚之力?”
“如今大昭与瓦刺虽然交好,但引狼入室可不是什么好路数,再说敌国公主成为太子妃,万一再登上皇后之位,这成何体统?”萧庚辰完全忽略了这点,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庆幸,“该早做准备才好。”
“说起来,许久未见宁王殿下了。”陆晴曛上次被请去宁王府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提起宸王更是觉得奇怪,便碎碎念道,“晋王尚武,除了早朝便是在演武场待着,可是宁王的伤也该好了吧,怎么还不见出门?”
萧庚辰试探性问道:“你更看好宁王?”
“直觉而已,铁鹰卫明显偏向于宁王。”陆晴曛毫不避讳,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或者换个说法,主司分明是毫无保留地支持宁王,甚至不惜得罪昭帝。”
萧庚辰点点头道:“昭帝痛失手足,又亲手赐死前太子,荣王的事虽然无法归咎到主司身上,但他袖手旁观,还是会产生嫌隙的。”
荣王身边的护卫都是铁鹰卫的人,没道理他冒险出府,铁鹰卫主司不知道的。再说冥凰门散落在重臣后院,连东宫都有他们的人手,又怎么会易漏荣王府呢?
“你说铁鹰卫主司,真的仅仅凭借长辈的身份,就能压过昭帝?”陆晴曛偏头对上萧庚辰的目光,“他手里一定握着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有底气,敢直接去逼迫昭帝赐死太子。”
“野心被饲养大,人是会铤而走险的,昭帝也不例外。”萧庚辰提示道,“昭帝原本就是靠逼宫上位的啊。”
陆晴曛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附和道:“那我便等着看。”
难怪萧弘济没有争取武举舞弊案的主审位置,看来是他们父子有意为铁鹰卫主司设的局。
民心太重要了,昭帝因为失民心,能下旨审查武举舞弊一事,还能增设恩科,那他也能因为民心向着他人而铲除铁鹰卫主司。
原本陆晴曛他们认为铁鹰卫是昭帝手中的一把刀,是一把对准武鸣王府的刀。几次交锋后,他们才清醒地意识到,铁鹰卫主司分明是能凌驾于皇权的见刀。
萧庚辰他们想要借助武举舞弊案为主司造势,好离间他与昭帝的关系,进而一步步诱导昭帝裁撤铁鹰卫,最后再下旨灭了主司。不得不说,这真是好手段,陆晴曛当然喜欢乐享其成。
“踏春吗?”萧庚辰见她笑得开心,冷不防问了一句。
陆晴曛立即敛了微笑,不满地摇头道:“那夜的话,你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所以才想同你去踏春。”萧庚辰怅然若失地盯着水面,解释道,“你要走便走,我不强留,只是你走之前,我想同你多待会。”
既然萧庚辰肯让步,陆晴曛也不打算咄咄逼人,便道:“去哪里?”
“若是在边陲,便可以疾驰向连绵的山脉,好感受烈风的迅猛。”
陆晴曛斜睨他一眼道:“可这是京都。”
“不如……”萧庚辰顿了顿,笑道,“我们去城外赛马吧?就我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