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就在朝野百官和全国子民都沉浸在武赫皇帝禅位大典的喜悦中,申国公郗俭在洛阳府邸不幸病逝的消息传到了洛阳宫中。
武赫皇帝徐宗文闻讯愕然叹息,悲痛不已,当夜便因哀思过度劳心费神病倒了!
“什么?父皇昏厥不醒了?”
“快传太医诊治啊!”
皇帝徐世胤与太子徐元拓大惊不已,父子二人立刻召太医诊治武赫皇帝,并下令封锁洛阳宫,急召宗室诸王、世子、勋贵和内阁、枢密两府重臣入宫。
宣室殿东堂,此处作为武赫皇帝的居所已经过了三十年,日常君臣奏对,处理军国大事,发布国策新法,以及议事大多都在宣室殿东堂,百官也都对此熟悉无比。
百官跪满了殿内,眼见内殿暖阁里面帷幄纱幔轻动,繁杂的人影不停地闪动,夹杂着吵闹声、喧哗声还有哭泣声,太医和宗室诸王在里面吵成一团!
内殿人声鼎沸,殿内也是人影幢幢,人心惶惶。
武赫皇帝病危,万一驾崩了大宁朝一时可就塌了天,蹦了地!
内殿,御榻上,皇后桓献容扶着武赫皇帝徐宗文喂着汤药,后者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似乎命悬一线,下一刻就有可能驾鹤西去,龙驭上宾!
一旁,皇帝徐世胤和太子徐元拓紧张地守在左右。
近前,诸王世子和嫔妃们全都跪满了,内阁和枢密两府宰辅全都赫然在列,表面上每个人都在压抑着哭声,小心抽噎着,为武赫皇帝哀伤,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在预想武赫皇帝一旦驾崩,大宁这艘巨舰将会驶向何方?
“嗬……”太医们忙活了半天,在武赫皇帝身上施针过后,这一回武赫皇帝总算是睁开了双眼。
“朕还没死呢!哭什么?”徐宗文自己从榻上起身,仿佛方才就没病,这一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
大病之人突然病愈,行走如常,言语无碍,这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确实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油尽灯枯从而回光返照,这是大凶之兆啊!
徐世胤缓缓上前跪在父亲身前,他眼泪已经流干了:“父皇,父皇……”
徐宗文似乎看穿了所有人的心思,他朗声一笑:“别瞎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堵在宣室殿干什么?要逼宫吗?”
“臣等不敢……”众臣听了吓得一哆嗦,纷纷退出内殿。
“禅位大典定在何时?”徐宗文在左右婢女的服侍下换好了玄色的龙袍,带上了通天冠。
徐世胤起身跟在身后答道:“回父皇,礼部定在元月十五。”
徐宗文不置可否,见太子徐元拓盯着自己,他说了一句:“正月十五月圆之夜,好日子。”
“来,”徐宗文对徐元拓招了招手:“大孙,陪阿翁出宫一趟。”
徐元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翁,您的身子刚好,要不过几日再出宫?”
“你小瞧你阿翁了,当年你阿翁很一般年纪的时候大冬天洗冷水澡都不带喘一声,”一提到喜冷水澡,徐宗文似乎想到了一件萦绕他心中多年的往事……
“你说的也对,”徐宗文也服老了,他跺了跺脚:“但是今日咱必须去送一个人。”
“什么人值得父皇亲自去送?”
徐元拓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阿翁说的是刚病逝的申国公?”
徐宗文:“还是大孙懂咱!”
有文武大臣在时,徐宗文会自称朕,与儿孙们在一起时他更多的是称咱、我,以示亲近。
儿子们自幼也习惯了,都在公众场合尊称其为父皇,私下则继续叫着阿耶,皇孙之中大多是太子之子会称呼其为阿翁,其余诸王之子大多不在宫内养育,一概尊称皇祖父。
“走,出宫!”徐宗文在大孙的搀扶下离开宣室殿,刚出殿门迎面碰上两个故人。
“臣张守仁。”
“臣张守义。”
“叩见陛下……”
徐宗文愣了愣,他声音有些哽咽:“你们怎么来了?”
张三张四兄弟俩扶着对方起身,张三堆着笑:“听说陛下病了,臣等忧心如焚呐!恨不能以身代之,陛下……”
到最后,张三几乎是哭声出腔。
“唉!你们这是何苦呢?”徐宗文望着两个鬓边花白的老人,眼中已经湿润了。
尤其是张四,张三从北任后,张四担任护军将军,统领北军,跟随诸葛侃多次北征,灭燕国时左腿中箭落下旧伤,随着年龄的增长腿疾越来越严重,行走不便。
“陛下,老臣还有一条腿,还有这双手,老臣还想追随您上马杀敌,驰骋疆场!”似乎是看到了皇帝在打量自己跛了的左腿,张四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他从兄长的手中挣扎开来,“哐当”一声实实在在跪在石阶之上。
君臣相知,一旁的徐元拓深有感触,十四岁时他曾跟随大司马诸葛侃亲临战阵,在军中待了一年才回洛阳,听说当年皇叔们不仅要上前线还要去京口演武。
徐宗文不停地点头,同时让内侍扶起张四,他勉励后者道:“咱懂你的意思,好男儿当马革裹尸而还,而非死在病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