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点算完赏赐,众妖便开始商量布帛的用处,议定拿出一匹五色缣,给扫晴娘、红药各划出一身单缣。
原本,红药也给涂山兕划了一身单缣,狐女却摇头拒绝,把那白狐裘拿了去。
青赤二夜叉看的眼热,也化作人身,变成一个面色青白的病郎君,一个脸膛枣红的昂藏壮汉,拿着五色缣直往身上比划。
徐达又掺进去一脚,缠着红药,要了一件短褂才罢休。
闹了一阵,红药把不用的茶叶、丝帛等物划了出来。在玉京城里,丝帛是硬通货,比银钱还好使,无需售卖,直接能用。至于那些茶叶,到大相国寺支个摊儿,或是便宜些给茶行收去,也好处理。这些赏赐里边,最珍贵的织金锦和最稀罕的龙韬符书,留下作为收藏,其他东西,约莫能抵出个四百两银子,置办家具钱也就有。
待妖怪们拾掇好东西,外边又下起小雪。
李蝉披上一件羊皮帔子,红药拿了个铜手炉,也不添炭,把宋无忌装进去,便带伞出了门。
扔掉仍挂在门头破锁,往北去向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在光宅坊北面,虽是佛寺,寺门外高低错落的那一片铺席,却是玉京城最大的市集之一,号称万姓交易。
头一道寺门里边,多是卖飞禽猫犬的。有些鹰贩子,为了显示所贩鹰隼的机灵温顺,不加束缚,任由它们飞到别处。于是,牌楼上、云桥上,到处都是各色猫儿鸟儿,偶尔响起主人的呼唤,便乖巧地回到铺席店面里,任由顾客端详抚摸。
红药从云桥下边走过时,身边便传来一阵翅膀扑棱声。
一只雾里白追着一只雪点头,飞过云桥。
她目光追随二隼向西,二隼越过大相国寺的门楼,便消失不见。
从门楼顶上往下瞧,先看到“繁露门”宝蓝漆底的牌匾,再往下,搂柱刻有一联,依次是“三千世界里”,“万丈红尘中”。
二人穿过牌楼,一重门内有不少贩子正拉拢生意,贩鹰隼的找男人,贩猫的找女人。街边铁笼里关着许多猫儿,花纹各异,某一笼中,有只书珊国的猫儿毛色洁白,红药好奇打量了两眼,心想这猫再肥硕几分,模样便与徐达无二。笼后的猫贩子见有客停步,连说小娘子与此猫有缘,红药只笑道家里已有了一黑一白两个家伙,已禁不起更多鸡飞狗跳了。
又过河沙门的门楼,后边便是卖鞍辔弓箭、衣帽装饰、器皿、茶叶、果品之类的货物,也有卖佛像、桌椅的,到了这儿,红药便去店中找人询价,李蝉则继续向前。
穿过资圣门,抬头便能见到大相国寺的墙垣,那墙上满是壁画、有鬼百戏,人奏乐之图,亦写满历年来名士的题诗。此处的市集里,多是出售书籍文墨、佛珠佛像的。李蝉才走过几间门面,就看到了两家卖墨的。
来到玉京已有二十余日,忙着修葺废园时,李蝉也没忘托付神咤司右禁打听那笔君说得那位墨仙人潘谷的消息。潘谷有一间制墨作坊,开在大相国寺前,而其人的行踪则十分神秘,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连神咤司右禁也只打听到秋末时此人曾在壶梁山采集云液。
经过点墨斋和苍珮室前边那一溜儿摆在摊面上的经籍画册,便见到了打着潘谷墨招牌的门面。李蝉收伞,拍去肩头雪屑,走进那门面。
店中陈列有各类墨品,有实用的,也有贴金绘银,专门用来赏玩的。他大略端详一番,便知道这些墨品虽然精良,但也算不得惊艳,更别提神异了。
但这也不出人意料,毕竟潘谷每岁要给大庸国库贡龙凤墨千斤,还要向希夷山供神瀵墨千斤。单说那神瀵墨,要用到的神瀵泉水,就是一大奇物。此水香胜兰椒,味甚美酒,若要采集,却得向北离开大庸国,越过鬼户山,去到终北国壶岭山下。要做完这两千斤墨,便要耗费许多精力,那位墨仙人哪有闲心去做些凡墨?这店里的墨块,都是那制墨作坊产出的货物而已。
李蝉拿起一块药墨到鼻端嗅了嗅,闻见麝香冰片味儿,随口问道:“店家,这儿有墨仙人亲手制的墨么?”
“当然有。”店家见来客披着羊皮帔子,不像个有钱的主,但还是从柜底请出一方漆匣,打开,露出一块并无雕饰的黑墨块,“这便是。”
李蝉俯身一嗅,说道:“金蟾酥、黑熊胆、白虎胆、青鱼胆、赤蛇胆、白鸟胆、黄牛胆……”
店家愕然,能认出这是药墨的人不少,可一嗅便能将这“虹胆”用的墨材说得分毫不差的人,屈指可数。
他收起轻视的心思,赞叹道:“这位郎君好眼力!”
李蝉一笑,这墨块用材精巧,按着店里的墨价,至少要卖出上百贯钱。对藏家而言,这墨是值得收入阁中的珍品,对他而言,一则买不起,二则无用处。
他问道:“这墨于我无用,店家可知道墨仙人如今在何处?”
店家见这青年是行家,便没把这句话当成嫌贵的托辞,答道:“这玉京城里想找潘公的人太多,便连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近日潘公便回回到玉京,潘公常去参加文人雅集,郎君留心这方面的消息便是了。”
李蝉见问不出什么,道了声谢,离开店门。
外头雪又下大了些,街中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