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粮仓,到窖边捧了一把粟米。
“这些粮食,真是那鬼主从那几家粮仓里手里抢来的?”
教谕道:“多半是的,有些粮袋上,还做了专门的记号。”
“把粮袋脱了。”郑君山吩咐一句,身先士卒地提起一袋粮食,手指一划,袋中粟米倾泻出来。
县吏照办,片刻后,五个粮窖上层的粮袋都被解开,下边的粮袋被厚厚一层粟米覆盖。
郑君山又问教谕:“运粮的塌车呢?”
“在北边。”
教谕将郑君山引到仓北的空地,百余辆塌车凌乱摆置着,互相倾轧。
郑君山问道:“这些塌车也是鬼兵从那几家手里抢来的?”
“没错!”教谕露出扬眉吐气的笑容,“有些塌车上还刻了记号。”
“把有记号的都找出来。”郑君山吩咐一句,自己先一辆辆地查看去了。
又过了两刻钟,三十多辆塌车,连带着那些粮袋被聚到一块儿。郑君山提剑上前,削豆腐一般,把塌车劈成木柴,叮嘱教谕带人把这些粮袋和木柴立刻拖走。
……
粮仓外,各方争执愈演愈烈。县人都知道,郑明府已被那岐州巡按带走。几名蒋家的家丁在主家吩咐下,不顾县吏拦阻,提刀要冲破县民的封锁。
蒋氏家丁提刀本为威慑,却又有一名青灵赵氏潜伏在平民里头的高手,在主家指使下,夺了那蒋氏家丁手中的刀,把那蒋氏家丁肩上砍出一道豁口。这一刀如薪中之火,登时便点燃了各方压抑已久的火气。
先是那蒋氏家丁还手,百姓亦不甘示弱地用棍棒还击,紧接着,拉架的也成了参战者。
一时间,刀枪棍棒挥舞,喊声震天。
就在此时,一剑飞来,轻易绞断了械斗者的兵器。这一剑又带起一阵大风,场中诸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围观的百姓里却爆发出一阵呼声。
“郑明府!”
“郑明府来了!”
郑君山带着一众县吏走出粮仓,一振袖,飞剑倏然回到他手中。
一人一剑露面,各方的争执如被秋风刮去,顿时消弭。
郑君山提剑扫视四方,目光落到几名耆老身上,又看向诸位士绅,“诸位为何聚集在此?”
没人料到被岐州巡按带走的郑君山竟会在此时出现,张诚观心中暗惊,当先说道:“郑明府终于来了,昨夜有鬼兵过境,抢了青灵县许多百姓的粮食!”
“有这事?”郑君山挑眉,打量张诚观,“好,神咤司的陈校尉还在青灵县,我会托他调查此案。”
“这却不必……”张诚观略一迟疑,指向粮仓,“鬼兵抢走的粮食,就在这粮仓里!”
郑君山皱眉摇头,“你恐怕弄错了。”
张诚观生出不妙的预感,“哪里错了?”
郑君山道:“那昌平鬼主,上月从青灵县借走了两万石粮,仓中的粮食,是那鬼主还回来的。”
张诚观心道就算真有鬼主,最多也只能从青灵县借走三千石粮,哪来的两万石。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他喊道:“错不了!他还青灵县的粮食,不是借走的那些粮食,是从青灵县百姓手里抢的!”
张诚观话音刚落,围观百姓中冒出一片骂声。张诚观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郑君山摇头道:“你弄错了,鬼主抢的是你们的粮食,还的是他借青灵县的粮食。”
张诚观瞠目结舌。
另一人喊道:“哪有这番道理!”
郑君山提剑道:“就是这番道理。”
张诚观回过神来,连忙说:“错不了!鬼主抢走的那些粮食,粮袋上还有我家的记号!”
另一人喊道:“不错!那鬼主运粮的塌车,也是抢的!”
“真有此事?”郑君山沉吟,又摇头否认,“这仓中可没见什么粮袋,也没有诸位家里的塌车。若不信……”他用剑尖遥点数人,“随我进来看吧。”
……
对付被抢粮的五个大族,安抚百姓,郑君山又与众曹县吏安排了放粮救灾的草案过后,已近黄昏。
青灵县局势稍定,燃眉之急已解,郑君山终于能腾出些空当,思索鬼主还粮之事的始末。他唤来昨夜亲眼见证鬼兵过境的教谕和县尉,询问一番过后,得知昨夜八蜡神现身,又被鬼兵吓退,便知道昨夜过境的,的确是鬼兵。
但鬼主纳粮一事,纯属捏造,就算昌平真出了鬼主,还粮之事又从何而来?
那鬼主究竟什么来历?
离开县府,向东回到宅中,郑君山正想稍作歇息,便见到夫人怀抱一物,迎面走来。
这一日之间,郑君山处理了诸多事务,安抚百姓时,郑氏也出了不少力。郑君山隐隐觉出夫人神情不对,白天却无暇过问,这时,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
没等郑君山开口,在外强撑一日的郑氏,终于露出哀戚之色,眼角盈泪。
“阆君,阆君他……”
郑君山心生不妙,下一刻,嘴唇一颤。
郑氏递来的那柄剑,剑鞘上阳刻“真刚”二字。这剑伴他十二年后,被他传予独子。
而如今,剑已还家,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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