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朝邑县县衙,同州军临时指挥所。
朱温看着堂下跪着的斥候营主将,怒叱道:“三日!死了整整三日了你们才发现!这三日能让多少唐军渡河进入同州?也许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唐军就能出现在朝邑城外!”
“防御使,”谢辉快步从外走入,神色凝重,未曾行礼便直奔朱温而去。行至朱温身边,从怀中取出一物,“你且先看看这个。”
朱温抬头,只见一块长约三寸,宽约一寸的令牌静静躺在谢辉手心。朱温猛的站起,伸手取过令牌,待看清上面的图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几欲说话,却又不得说出一字。沉默良久,终是化作一声叹息,缓缓坐下。
谢辉全程看着朱温,似是要看出什么,但朱温那仿佛让空气都变得凝重的悲伤心痛,不由使他心中那刚冒出的一点疑虑重又消散。谢辉上前,从朱温手中接过令牌,回头对仍跪在地上的斥候营主将说到:“你先下去吧,调一队人去渡口驻守,再将渡口与朝邑县间细细清查一遍,一旦发现唐军踪迹,立即回报。”
“诺!”
待房内只剩谢辉和朱温两人后,谢辉上前一步,将令牌放在桌上,轻声说道:“令牌上的暗标都能对上,应是真的,只是代表评级的标志被人抹去了,可能是不想让我们猜到他的身份。说明此人评级不低,怕是......”
朱温挥手打断谢辉说话,从怀中取出一块极其相似的令牌:“此刻在同州的堂前燕中评级高的就你我二人,你已受伤,行动不便,某的令牌也在此,还会有谁?还能有谁!没想到圣人竟是如此想要某的性命!”
“二哥,会否是有人叛变投靠唐军,瞒着圣人私自下手?”
“六郎,此话说出你信否?前几日那些谴责某的诏书难道也是有人瞒着圣人写的吗?何人有如此大胆,何人有如此权力?”
“这......”
朱温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谢辉身旁,抬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侧头轻声说道:“圣人如此对某,实是令人心寒。六郎啊,某有些累了。”
“吾辈寄身黑暗,本不善出于人前。圣人不顾教内反对之声执意起兵,且不说与教义不符,观他称帝后的所行所言,可有一点是如他所说,为了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二哥,圣人,不,黄巢称帝时有半数教众不肯追随,仍寄身于暗处。不如吾等回去,凭二哥的声望,带领他们继续前行?”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时间太过于漫长,恐变数太多。某这到是有个想法,可以借此时之势,打入唐军内部,只是有些凶险。”
“什么办法?”
“杀了严实,领兵降唐!”
“什么?”朱温的话仿佛是空中惊雷在耳边炸响,谢辉回头看向他,除了两鬓的点点斑白,朱温和初见时几乎没什么两样,可是谢辉却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这真是他所认识的二哥能说出的话吗?
“二哥,教义第一条便是不得滥杀无辜,且不说严实并无大错,更何况他可是我们同门啊!我们又不是戒律堂的,如何能杀他?”
“六郎莫急,且听某细细道来。前些日子你说唐军天时地利人和已占其二,可待得天气转好,这三者可已全在他们那了。某苦思冥想,此时唯有三计可行。上策便如你所言,暂时退却去找那半数教众以图东山再起,只是此计所需时间太过于漫长,实难操控全局,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下策便是去行刺唐军主帅,此计若成可暂缓唐军进攻,然这刺客人选却是...难以找到。因此眼下只有中策可行,吾等诈降唐军,便可知其部署,告知圣人,知己知彼,此战必胜。”
“二哥一定要行此计策吗?”
“实是当下并无更好的......办法。”
“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谢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神色也变的坚毅起来,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若行此计策,必要违背某之信条,既然二哥坚持如此,那实恕六郎......不能相帮。”
“六郎!此时除了你某还有何人可以相托?吾等结拜至今十余年的交情...你却不肯...相助吗?”朱温上前一步,握紧谢辉双臂,神色哀伤,言辞也渐渐哽咽,仿佛只要谢辉再说一个不字,泪水便止不住了。
谢辉挣脱了一下,未果,便只能稍侧过头去,不看朱温。沉默良久,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二哥,要某帮你杀严实,某实在是办不到,不如这样,某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今夜某便去杀了那王重荣,先解眼前之危,再等长安援军。若某失败,二哥再行这中策...某也劝不了你了。”
“不行!某说过了,不能让你再去冒险!六郎,某不是要你杀了严实,你只要在明日议事有人上书指责他投降唐军时制服他,某有足够证据让众人信服他便是叛徒。某会当众将他祭旗。这样六郎你便不会触犯第一条教义了。”
“某不杀他,他便不是因某而死了么。二哥,某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谢辉突然用力挣脱了朱温,后退一步直接跪下:“十二年前,吾等九人结拜于‘堂前燕’总堂,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妄图能凭一己之力,还这世道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