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了纱帘的一角。
里面的人果然已经睡着了。
扶渊行事的谨慎他早有领教,暗卫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如此轻易地入睡。
色胆包天。
色字头上一把刀。
几乎是同时,他想起了这两句话。
他抬手,蹭了蹭扶渊滑落的手,然后落荒而逃。
遥山候在外面,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感觉暗卫进去了很长时间,但也可能是因为在夜里,她的感觉并不准确。
这么想着,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袁大人。”遥山迎上去。
男人神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恰好被遥山看在眼里:“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公子责罚于您?”
扶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别看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实则发了多大火,大概只有他们刚在殿里说话的两个人知道。
“没事。”男人摇摇头,“上神睡下了,姑娘进去伺候吧。”
“是。”遥山叫了个小丫头把暗卫们送回去,自己进了寝殿。
绕过屏风,就看到床帐里伸出一只手,柔顺地垂着。
她过去一触,发现指尖乃至小臂已经冻得发冷。遥山挑开纱帐,看到整个人之后忍不住摇头——怎么又趴着睡。
枕头不知道被他踹到哪里去了,扶渊趴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不知道能不能喘上来气儿。
遥山放下帘子,绕了半圈儿,好歹把软枕给找回来了:“公子醒醒,躺好了再睡。”
“唔。”扶渊翻了个身,遥山趁机把枕头放在他脑后,又把被子给掖好了,这才重新拉好床幔,吹了蜡烛,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的小榻上坐下了。
扶渊哪里都好伺候,平时下人哪里有个疏漏的地方,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笑一笑就过去了,吃穿也都不挑,可睡着了就完全是另一幅样子,推枕头踹被子,守夜的人半宿都不用睡了。
还有就是近来急事大事太多,公子睡不醒时,虽然从未乱发脾气,但脸色也着实不好看。
她并非有什么大理想大远见的人,公子能留下她,肯好好待她,那是她的福气,她把分内事做好,除此之外便不再会想别的了,更侈谈奢望。
辞盏曾与她说过自己的“雄心壮志”——一个丫头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呢?无非是得了主人青眼,做了殿里的掌事,到时托主子的福,寻一门好的亲事。
辞盏与她说这些时,她总觉得辞盏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收一两个房里人伺候也正常,到那时,自然是她们这些早早跟在身边伺候的最有机会。
她忽然笑了:怪不得辞盏对田姑娘这么殷勤,合着早就把人家当当家主母给伺候了。
笑够了,她便躺下,想起了辞盏说的,她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丫鬟。就算是伺候人的活计,也是年轻漂亮的吃香。
遥山想,若是到时候辞盏真的成了公子的人,到时候——连远殿就她们两个有头脸的大婢女,辞盏既不和她争这个,她便可以做连远殿的掌事了。
想着想着就犯了难,这么大的神殿庶务繁杂,她可是只会伺候人的。似乎又想到了许多无厘头的事情,她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早朝,扶渊并未向习洛书提起云垂野与关于堪舆图的那道谕令的事——他大概明白习洛书的意思,有些事,舅舅不希望他牵扯太多。
钟离宴当日所说的“与诸君共进退”,也没进成。钟离宴本来也没有领军出城的打算——自己几斤几两太子爷还是清楚的,但习洛书把他城上督战的想法也给否了。钟离宴不服,他就叫了许多大臣在钟离宴耳边劝,听的钟离宴耳朵上都要起茧子。
扶渊也是。堪舆图全权交给了天时院,也不许他掺和前线的事。好在扶渊是有任务的,除了劝钟离宴,就是要督着吏部户部筹备军需,以及受灾的百姓,也要加紧救济。
至于官员薪俸,习洛书倒不觉得这些官员们差银子过年,毕竟还能不能过年,都是两说。
扶渊不知道该怎么劝钟离宴,话说的虚情假意,但有句他心里想的,十分笃定的话,和钟离宴说了:“我看,这次的胜算不大,即便赢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钟离宴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要不然为何舅舅无论如何也不让你去皇城外呢?也不让我再管堪舆图的事。”扶渊低着头,漆黑的瞳仁映出雪白绢帛的影子,“他想保护我们,因为这场战役必定惨烈。”
钟离宴沉吟不语。
“别再纠结这种事了,”扶渊继续道,“沙场上刀剑无眼,你若去了,七杀他们必定要分神顾着你。你呢?是真的能指挥若定战无不胜,还是武艺高强身先士卒?要是都不行,还不如先想想城里受灾的百姓,想想前线将士的军饷。”
“……”钟离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我们要是败了,该当如何?”
“不会败。”扶渊斩钉截铁。
【作者题外话】:建军节快乐!致敬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