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渊醒过来时,天才蒙蒙亮。其实他倦得很,但这一晚他睡的过于安稳踏实,踏实的令他不安。扶渊艰难的撑开眼皮,便看到一个逆着光的高大身影坐在他床边,正助他调理内息。
“……舅舅?”扶渊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欸?不对,哪来的舅舅?!昨天陪着自己的明明是庄镇晓!
扶渊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正对上庄镇晓同样惊异的脸——扶渊也很纳闷儿,他昨天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把这个大冰坨子硬生生地留在房里一晚的?
可能就是太迷糊了,做事不过脑子。
庄镇晓的神色只是有一瞬的变化,转瞬间就恢复如初:“上神先躺好。”
“师兄……你是一宿都没睡?”扶渊看着庄镇晓的脸色,心里不安起来。怪不得,他夜里睡的这般安稳。就因为自己意识混沌时的随口一句话,竟害的人家彻夜不眠,“我没事了,多谢师兄。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别累坏了。”
庄镇晓似乎是真的累了,也不推辞,翻手收了势。只是他没有按扶渊说的去休息,就坐在扶渊床边,安静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庄镇晓也是个实在人,扶渊想。
两个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人相视无言,气氛竟然意外的好,两人都没有丝毫尴尬。
这么好的氛围,向来都是由扶渊打破的。
“庄师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扶渊神色既严肃又激动,他一把捉住庄镇晓庄的小臂,道:“师兄,前两日月夕宫宴,遮月侯和我说,他其实不想娶周师姐的,他说他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庄镇晓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扯得这么远,愣怔片刻才意识到扶渊在说什么,神色冷峻更甚:“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就可以拿旁人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再者,他堂堂遮月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得已的?”
自然是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庄镇晓在天时院清修十几年,这句话他自然读过,但却从未能体会其中的奥义。
扶渊虽然懂,但也觉得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感情这种东西,又怎能当作利益的筹码。那晚二人花前月下,倾盖如故,扶渊以为,他和遮月侯以后能算是朋友了。可那天夜里一碗好喝又带毒的汤,却教扶渊看不透他。
也是,一千来岁的人,哪是能说看透就看透的呢?
想到那碗汤,扶渊不禁又伤感起来。
庄镇晓虽然没有扶渊那么多心思,但也不是榆木脑袋,况且他向来有一说一,便疑惑道:“上神为何会突然和我说这些?”
问得扶渊额生冷汗,没心思伤感了。
“呃——我就是听人说,师兄和师姐感情很好,我看同尘这几日整天唉声叹气,师兄与师姐亦是情同手足,想来师兄也是替师姐发愁,愿意帮师姐的。”
不知为什么,在庄镇晓面前撒谎,他竟然有些心虚。但这个谎整体看来还是很有水平的,回答的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
庄镇晓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扶渊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不对,若有人把他和他喜欢的姑娘说成“情同手足”,他也会不高兴的。
他刚想再补几句,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他若说破了二人的关系,那事情岂不是会更麻烦?他答应过周同尘要对此保密的。
但实际上庄镇晓想的却不是这些。扶渊上神听谁说自己和周师妹感情很好?他一直都很注意和周师妹保持正常的距离,怕被人议论了去,有损师妹清誉,平时送信也是拜托周同尘,除此再未做过什么越界之事。就连他最敬重的师尊,亦是不清楚这件事情的。
“上神是听谁说的?”心里虽担忧,但庄镇晓的神色依然无甚变化。
我去,瞒不住了。扶渊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听周同尘说过他喜欢周和光一事,便装糊涂道:“什么听谁说的?”
“那个我和周师妹感情很好,是听谁说的?”庄镇晓仍是面不改色,想来只有祈知守在场,才能看到他家大师兄不易察觉的局促与不安。
“哦哦,这个啊!”扶渊如蒙大赦,“自然是同尘,他和我说,庄师兄你对他们姐弟俩,就像亲哥哥对亲弟弟妹妹那般好。”
这话说的真漂亮,扶渊都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喝彩。
“以后周师姐那里若有什么难处,师兄大可以来找我,小神虽不才,但多一份力也比少一份更好。”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他以前被周同尘从周家长房里扔出来的时候就想过,得保周师姐有一门好姻缘才是。
不过他现在也明白了,自己不是什么都保得住的。但凡事都要尽力了,才能坦然接受结果。
“上神客气了,小事而已,不劳您挂心。”庄镇晓担心扶渊的身体,觉得还是不要让他操心这件事的好。
“师兄方才还说这是终身大事,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小事了?”扶渊笑道,“我与同尘也算是朋友,他怕麻烦我,总不愿和我说;师兄于我有恩在先,就当给我个还人情的机会,不必同我客气。”
庄镇晓见他说的如此真诚,便也不推辞,答应下来。
二人分开后,庄镇晓去和祈知守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