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珃的目光里满是殷切,这辈子头一次像个父亲一样开口,满是希冀。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音里的真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叶珃从二十年前便为叶纪棠打算好了后来的一切,隐瞒身份,暗中保护,又假意提拔其余诸子使他们内斗不止,无暇理会叶纪棠,使他有了暗中发展的机遇。
这两年间,更是纵容叶纪棠与向挽清一一对诸皇子出手,一直到今天只留下了叶朔宇一人。
叶珃虽有错,但对叶纪棠而言,他已是尽到了自己作为父亲的最大努力。
只是此话,显然并没有打动叶纪棠,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神色,冷冷开口道:“我从未答应过你,将来要继承皇位。”
叶珃:“如今你大哥与三哥死了,太子也算是废了,除了你,还能是谁?”
叶纪棠:“自然还有朔宇。”
叶珃转过头去:“朔宇,你要当这个皇帝吗?”
一直跪在一旁噤声的叶朔宇连忙抬起头道:“回父皇,儿臣不要。”
叶珃嗯了一声:“你听见了,他不同意。”
叶纪棠:“我也不同意。”
“你不同意没用。”叶珃摇头,“朕早已拟好了传位诏书,交给了大司马,朕死之后,他自会替朕宣告天下。”
叶纪棠:“所以大司马也知道今天的计
划?”
叶珃:“他不知道,朕只是将圣旨交给他以作保管,并让他称病不参与此次寿宴,他本就是半隐退的状态,此次不来也不会惹人怀疑,但具体的事宜,他并不知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朝中大司马年迈,丞相与皇后勾结,左司马镇守边关不在朝中,右司马死后一直空缺,六部之中更是人才寥落,再加上之前连年天灾国库空缺,可以说已经是内忧外患,颓势初现。除了把这个担子交给你,旁人朕谁都不放心。”
叶纪棠:“我从未学过一日帝王之术,只怕不能但此重任。”
叶珃:“这些年朕看着你一手将知雨阁发展壮大,甚至隐隐与金银楼相抗衡,即便有朕暗中相助,但你之心术,也早已青出于蓝。再加上有苏晗从旁相助,朕相信你一定能开创万世基业。”
一旁的苏晗见提到自己,忙将头低下。
叶纪棠则是一怔,眉心微蹙:“暗中相助?”
叶珃:“纪棠,即便你少年早慧,但当年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若无朕暗中敲打,你以为最早一批投效者是如何来的。”
叶纪棠:“……”
叶珃:“当然,朕也承认,知雨阁发展至今,除了最初还需要朕出手,到了后面,则已经完全不再需要。所以,朕相信你有能力带领南朝重新走向鼎盛。”
“……你既然对知雨阁如此了解,那也应该清楚,
阁中诸多事宜,其实一直是朔宇在替我处理,若说这皇位,他应该比我更合适。”
叶纪棠沉默少顷再次开口,只是这话里的语气,显然没有之前冰冷,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初叶珃就一直在意自己,甚至还曾多次出手,让自己顺利的组建了知雨阁,获得了自己手上的第一个势力。
“朔宇也很聪慧,但是他性子太软,脾气又好,没有果决凌厉之风。”叶珃这话说的还算含蓄,什么果决凌厉,为帝者,称孤道寡,需冷血无情才能坐的安稳,坐的长远。
叶纪棠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儿子。”
叶珃:“?”
叶纪棠:“朔宇在你面前温和,只是因为他爱戴你这个父皇,虽然你从未在意过他,但他仍敬你,爱你。而你却从未想过真正去了解他,所以才会以为这就是他真实的模样。”
叶珃又看了眼叶朔宇,少年就跪在他榻前,白玉束起的发髻还带着些来不及整理的零散,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半垂的眼睫和高隆的鼻峰。
他是慈父,更是帝王。
当年神女得他真心,所以叶纪棠被他真心疼爱。
但对太子,对大皇子甚至叶青临来说,若非自己的父亲如此偏心,将他们培养的个个野心勃勃相互内讧,或许也不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至于叶朔宇……
他因与叶纪棠亲近,生母又与神女
长得相似,所以叶珃对他并未算计。
但也仅限于此。
叶珃生性凉薄,所剩无所的温情尽数给予了叶纪棠母子,已分不得旁人。
但他如今垂危,望着身边跪的笔直的叶朔宇,终究还是有愧的。
这愧疚许是因为叶朔宇生的像明妃而因此与神女有几分相近,也或许只是他身为父亲临死前的一点良心发现。
叶珃微微抬手,有些吃力的落在叶朔宇头顶,轻拍了两下:“好好辅佐你七哥,治理好这片天下。”
叶朔宇:“是。”
叶珃:“下辈子,就身在个普通人家,父母恩爱,父慈子孝。”
叶朔宇浑身一震,眼眶内迅速盈起一道浓郁的水雾,他不愿被旁人看见,就深深拜倒,将头低下。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应声,也不知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叶珃重新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