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挽清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梦魇,这一次梦里却翻来覆去又是那些老的片段,她母亲身死前的,向洛凡那冰凉的尸首,司琴惨厉的喊叫,父兄惨死的模样,还有她一身喜服趴在金殿之上的。
还多了一个,多了一个鸾无双。
浑身的血,满眼是血。
转眼那些脸又化成厉鬼的模样,面目狰狞的朝她扑过来。
“重生何用,转世亦无用。”
“护不住,永远护不住……”
“你珍爱之人,注定要死!”
“啊!”向挽清猛的从榻上惊醒,晚春还有些寒意的日子里竟出了浑身的冷汗。
“清清!”榻边浅睡的人被她惊醒,看清她如今的模样,忙不迭的半搂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后背,“没事没事,做梦罢了做梦罢了。”
向挽清惊魂未定,连带着视线都无法聚焦,唯独那冷香满怀而来,才分辨出身边守着自己的人是谁,又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了呼吸:“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怕你睡不好,偷偷溜了进来。”
叶纪棠见她恢复了些,刚想起身,却被向挽清慌忙抓住手掌:“你去哪。”
叶纪棠见过那双黝黑的杏眸里蕴藏过许多情绪,或怒或悲,或通透豁达,也难得狡黠含笑,只是从未有过如今这般模样。
脆弱而恐慌,五指紧紧握着他的,用力到近乎泛白,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随时都可能溺毙而亡。
他心疼的几乎窒息,反握住她的:“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叶纪棠重新扶着向挽清躺下,房内助眠的熏香袅袅而起,穿过房梁又向下,在两人紧握的掌边绕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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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鸾无双出殡,下葬,哀礼。
向挽清都无遮无掩而去,以自家人的姿态,送了她最后一程。
淑和公主,宜安郡主,晋谦王,懿德王,乃至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内阁,都或到场,或送上哀礼。
一时间,京都最热闹的话题,便是这景夫人究竟有什么本事,不过区区一个探花郎的夫人,居然能将身后之事办的如此荣耀,让这么多大人物都尽了心意。
而除了这些,便也有些人记得当初金榜题名踏马游街之时,那探花郎于满京都人眼下带上的那朵红花。
“满街红花,探花郎却独取那一朵,不知羡煞多少女子。
”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只可惜神仙眷侣,恩爱情深,转眼阴阳两隔,好不可惜。”
“呵。”江倦川听着那人满腔扼腕,仍不住低笑出声。
“不知江大人是听到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向铭熠放下手中茶盏,“竟有这么好笑?”
江倦川:“神仙眷侣,恩爱情深,哪个字不好笑。”
向铭熠:“哪个字好笑?”
江倦川:“怎么,向大人莫非还会相信这世上真有神仙眷侣,恩爱情深?情深只是相识短,眷侣不过未遇旁人。今日山盟海誓,明日便移情别恋,情爱两字,从来最可笑。”
向铭熠与江倦川相处不算久,但也知道他惯是个笑面虎,到还是第一次见他带着这般明显的情绪开口:“听江大人这意思,是被情所伤?”
江倦川这才自知失态,低头敛眉,再抬起来的时候便又与平常无异:“在下私事,便不劳向大人挂心了。只是听向大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让我觉得你是在后悔?可别忘了,当初我要杀了鸾无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向铭熠:“我并未动手。”
江倦川:“可你也从未阻拦。”
向铭熠:“……”
江倦川轻笑出声:“其实比起苏尚书与晋谦王,在下一直觉得还是向大人与在下最为相似。”
向铭熠:“江大人阴险歹毒老谋深算,在下不敢苟同。”
他这话骂的直接,江倦川竟也不以为意,甚至还含笑道了一句多谢。
向铭熠知晓这些话于他而言不轻不痒,便也不再说多,只开口道:“如今万国朝会事了,不知江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朝?”
江倦川:“南朝风景如画,在下还想再多待几日。”
向铭熠:“叶纪棠和向挽清都不是蠢货,你难道还以为他们不知道鸾无双的事情?”
江倦川:“在下自然不会轻视他们二位,自从我手下在京都的一处据点被挑,我便知道已经知道此事是瞒不过他们。更何况这几日总有人明里暗里接近使馆,只不过都被我的人挡了回去。看武功路数,应该是知雨阁的。”
向铭熠:“那江大人还不打算赶紧走?当真是好大的魄力。”
江倦川:“向大人此言差矣,在下身为东华使节,反倒是在京都,受禁卫军庇护,才最为安全,若是离了京都,一路山高水远,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去。”
向铭熠:“怎么,江大人还打算安家落户了不成。
”
江倦川轻笑道:“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是为了履行和大人的承诺,只怕等到宫宴之后,便要立刻启程。更何况如今瀚亲王重伤,朝中暂由皇太后垂帘听政,若我因为私心流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