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芯看着向挽清脸上那个灿烂的过于不合时宜的笑意,原本即将脱离苦海的欣喜,却被不知从何而来莫名惶恐给攥住心脏。
一下一下,无序而杂乱的跳跃,不知道哪个瞬间就会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她看见向挽清从叶纪棠的手中接过一个瓷瓶,瓷瓶墨黑,衬得她指尖洁白无瑕,隔着铁栏遥遥放在她面前:“服下去,你就能离开京都,离开这一切纷争。”
这是她从入狱以来就渴望听到的一句话,她度日如年的盼了这么许久,终于等到的时候,看着那瓷瓶,却只觉得可怕,甚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这里面……是什么。”
她听见向挽清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的缝隙里,透过每一层的恶臭不堪,最终抵达人间:“鹤顶红。”
向挽清看着袁芯一点一点的后退,瞳孔在一瞬间缩小如同针眼,极度的惊恐将她的脸扭曲的狰狞可怖:“你说好会救我的,你骗我!你出尔反尔!”
“你死了之后,不就自然远离京都,远离这人世间一切纷争了吗?”向挽清笑的温和,“我哪里骗你了?”
“向挽清,不,县主,清乐县主。”袁芯自知无力反抗
,只好求饶,眼泪滚滚而下,看着何其可怜,“我之前虽然想过害你,但最终不并未成功,反倒是我因此没了孩子,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被向挽宁和叶青临利用的可怜人罢了。你又何苦置我于死地。”
向挽清微微偏了偏头:“并未成功?”
袁芯见状,以为是她被自己说动,连忙点头道:“是啊,先前陷害你也是受向挽宁蒙蔽!可不论如何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伤害过你啊!你如今更应该对付的是向挽宁,而不是我这个命垂一线无依无靠之人。”
向挽清摇了摇头:“你或许是忘了,但我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一辈子换一辈子,下辈子,你记得做个好人。”
袁芯见她说的认真,心中陡然一寒,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欠过她一条性命。
她在自己的脑海中遍寻不得,便以为这只是向挽清想杀自己的一个借口,极度的战栗之下反倒生出几分不管不顾的怒气来:“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你想杀我便杀,不必假惺惺的找什么借口。”
向挽清没有错过她努力掩饰的惊恐之下的那一抹迷惑,知道她的脑海里确实不曾存在这些记忆,虽然早有准备,但难免有些
失落。
不能让她想起前世之事,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死,并在死之前忏悔求饶,虽然报了仇,可总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比起复仇的快感,这么一点点的遗憾,倒也不值一提。
她缓缓站起身,她重伤未愈,蹲久了的人突然站起来有些晕眩。
叶纪棠本就一直注意着她,见状连忙扶了一把,见她站稳,这才有些不赞同的皱眉道:“身子本就没好全,何必逞强来这一趟。”
向挽清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总是要和故人来告个别的,这就走了。”她笑了笑,“茅大人。”
茅衿汀连忙应声。
向挽清一指那地上的瓷瓶:“不会麻烦大人吧。”
茅衿汀一惊,不敢耽搁:“县主放心,她入狱之前本就是重伤,如今不治离世,想来陛下也不会深究一个戴罪之人。”
袁芯见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话,强撑着的自若终于被死亡的阴影彻底打破,尖叫着用无比刺耳的声音开口:“向挽清!我诅咒你!生生世世……”
叶纪棠猛的皱眉,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袁芯就像被点了哑穴一般,撕心裂肺的脖
间青筋都爆了出来,却依旧瞬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纪棠这才淡淡看了茅衿汀一眼:“有劳茅大人了。”
茅衿汀忙抱拳道:“请晋谦王与清乐县主放心。”
叶纪棠这才点头,扶着向挽清离开此地。
茅衿汀就这样半弯着腰,直到确定他们二人彻底离开之后,才唤来狱卒,打开牢门制住袁芯。
“大人,这种粗事,不如就交给小的来办吧。”那两个狱卒见他捡起那瓷瓶,似乎是要亲自灌药的模样,连忙开口道。
茅衿汀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将袁芯固定住就行。
方才叶纪棠轻飘飘的那一眼,却看的他浑身冷汗淋漓,那种压迫,是连面圣都不曾有过的。
他心中紧张忐忑的同时,却也有跟对了主子的欣喜,自然是恨不得事事鞍前马后,以彰显自己的能力,如今这些事,当然是要尽心办妥,又怎么能假手于人。
其实袁芯本就是强弩之末,方才被生死之时的求生欲一激,这才回光返照般的动了两下,如今尽管费力反抗,可也有大半瓶鹤顶红尽数灌了进去。
本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药,如今一口气灌
了这么多,袁芯几乎是在瞬间就口吐乌血,五脏六腑如同灼烧般的剧烈疼痛,让她的眼前不断的闪过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这些画面一股脑的涌过来,让她分不清哪些事现实,哪些是虚妄。
有她嘲笑向挽清蠢笨愚钝的,有她与向挽宁设计陷害的。
最终停留在她一袭华服,坐在宋知鸢床边